“你实在是一个奇怪的人。”
“我怎么奇怪了?”
“初遇你的时候,我觉得你是故意来找我的,后来却觉得就是偶然。”
“本就是欣赏美景,偶然至此。”
“你或许是偶然间至此,但见到了我之后,一切便不仅仅是偶然,你做的很多事情,都有自己的目的。”
“每个人做的每件事,全都有对应的目的,哪怕是懒汉的瞌睡,也是为了让自己更加舒服,这也算是目的。”
“又在胡言乱语,你这人,总是看起来正经却又不正经,看起来不正经却又非常正经,真是越来越怪了。”
“这话从何说起?”
“你这几天的表现,很像是放浪形骸的魏晋狂生,我也能看出你心底潜藏的野性,但你却又系了条绳索,把心中的野兽牢牢束缚,绝不放松半点。”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只野兽,但我们毕竟是人,不是兽,有些时候需要野兽血气,有些时候需要道义礼法。”
“你知道么,昨天晚上,其实我一直都觉得,你会闯进去的。”
“如果我想要闯进去,你这里所有的机关,绝对拦不住我,换而言之,我随时都可以施展武力手段。”
“但你从没有半分逾越,即便是最直抒胸臆的时候,也保留了理智。”
“你想怎么形容我?”
“狂生。”
“嗯?”
“落拓不羁,潇洒自在,无拘无束的张狂,以及道义存心,礼法存行,不会稍有逾越的君子。”
“这应该是在夸我吧?”
“你觉得呢?”
“长恨复长恨,裁作短歌行,何人为我楚舞,听我楚狂声?
余既滋兰九畹,又树惠之百亩,秋菊更餐英,门外沧浪水,可以濯我缨。
苏樱姑娘,可否与我去洛阳?”
“我在这里确实是很久了,如果洛阳能有一些新鲜事物,我去看看倒也还算不错,但你要保护我的安全。”
李瑾瑜递过去一个针匣。
“这是天下间最毒的暗器之一,名唤暴雨梨花针,算是一个保证。”
“如此珍贵之物,给我了?”
“因为我知道你不仅医术高深,而且精通机关术,你不喜杀戮,但一定会好奇暴雨梨花针的制造技艺。”
“你想让我逆推暴雨梨花针?”
“如果你愿意的话。”
“你可知为了制造这东西,十数位巧匠耗时三年,且全都精气衰竭。”
“知道。”
“那你还让我研究!”
“因为我觉得,你一个人,胜过一百个能工巧匠,而且你与其当成是一件复杂任务,不如作为积木玩具。
反正东西给你了,不论你是随手扔入江水,还是留着防身,亦或是拆成散碎零件,全部都随你高兴。”
“此物太过复杂,我虽然自信,但没有三五年时间,怕也无法成功。”
“不需要复制一模一样的,只需要搞懂部分传动原理,随后……”
李瑾瑜侃侃而谈,把当初在地宫忽悠虚若无的话,重新说了一遍。
“真是一个好算计,或许我对你心中的野兽还不够了解,你的野兽绝不是豺狼虎豹,那远远满足不了你。”
“或许吧。”
“如果我现在说不呢?”
“都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也时常自认是大混蛋,但我有独属于自己的底线,不会动摇半分的底线。”
“真的?”
“针匣在你手里,这个距离,你觉得我可以躲过暴雨梨花针?”
“算你过关了,我如今已经上了你的贼船,想要下船怕也是极难。”
“放心,我的船非常稳。”
……
“侯人英,逞凶作恶,杀人放火,滥杀无辜,作恶多端,判斩首示众!”
“洪人雄,逞凶作恶,杀人放火,滥杀无辜,作恶多端,判斩首示众!”
“于人豪,逞凶作恶,杀人放火,滥杀无辜,作恶多端,判斩首示众!”
“罗人杰,逞凶作恶,杀人放火,滥杀无辜,作恶多端,判斩首示众!”
“行刑!”
膀大腰圆的刽子手,举起肩宽背厚刃飞薄,杀人不见血光毫的大刀,对着刀刃喷了一大口酒,然后竖直噼下!
“噗!”
血光崩现,四颗人头滚落在地,人群中传来一阵叫好之声。
“余沧海,纵徒行凶,教导无方,恶贯满盈,罪不容诛,判五马分尸!”
五条长索锁住余沧海脖子手脚,伴随着长长的马嘶声,余沧海被五匹骏马撕成碎块,剧烈的疼痛,让他——
——瞬间惊醒!
余沧海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看着窗外阴森的月色,不住地喘着粗气。
虽然是修道门派,但余沧海一向是不信神的,可他此时却万分希望世上有神灵存在,他好祈求神仙保住性命。
可他似乎忘了,如果世间真的有神仙,也应该是林平之求神主持公道,地府阎罗会把他送入无间地狱。
余沧海后悔了!
曾经他以为只要攻破福威镖局,就能夺走辟邪剑谱,有这门神妙无比的剑法在,镖门也奈何不了他。
万没想到,最先到的不是镖门,而是朝廷的神捕和通缉令。
镖门行走江湖,讲求和气生财,最擅长与朝廷打交道,眼见六扇门发下海捕文书,立刻摆明立场全力支持。
余沧海灭福威镖局满门,打了镖门的脸,按照以往的规矩,最多也就是处置几个弟子,落落余沧海的面皮。
如今有朝廷参与,镖门自然而然处在辅助位,帮助朝廷对付青城派。
余沧海灭福威镖局满门,杀了上上下下数百口,苦主不仅仅是林平之。
福威镖局的镖师、趟子手、丫鬟仆役、厨子马夫,大部分都有亲卷,这些亲卷加起来足足有上千人。
镖门中人到了之后,直接发动手中关系网,把这些人聚集起来,上千苦主直奔衙门,场面十足十的壮观。
当天下午,铁飞花和冷血便发下了海捕文书,缉拿青城派贼人。
三个时辰后,青城派弟子尽数被抓捕归桉,唯有余沧海一人外逃。
虽然成功逃脱,但关注余沧海的人何止千百,更有数位擅长追踪术,最多一日时间,必然会被抓捕归桉。
到那时,刚才那个可怕的梦,立刻便会成为现实。
余沧海不再是青城掌门,而是朝廷震慑江湖的那只鸡。
想到此处,余沧海越发后悔。
就在他悔恨之时,忽然发现身后多了一个黑衣人,正在冷冷的看着他。
“你……你是什么人?”
余沧海毕竟是大派掌门,心中虽然颇为惶恐,语气却没有太多惊慌。
一句话出口,已然反应过来。
如果是敌人,自己必然身死。
既然没有直接下死手,就说明自己还有被利用的价值。
有价值,就能活下去。
余沧海不想死。
哪怕是被人像狗一样差遣,那也比被刽子手五马分尸要好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