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戏的主演是秦书歌,小姑娘穿得一身土灰色麻边的旧衣服,头发梳成两条麻花辫,辫子上挂有草屑,白净的脸上带泥,走在街道上凄楚可怜,逢人讨钱,自称与家人走散,凑够盘缠找到家人,一定十倍奉还。
秦书歌身材瘦小,目光清灵,让人一看便联想到某个大户人家落难的小姐。
按照隋钟掌握的情报,麻风婆婆最喜欢找这种目标下手。
一直到深夜,麻风婆婆并未现身,隋钟的意思是把秦书歌接回来休息一晚,明天再继续。
秦书铭却并不打算这样做,要演就演全套,万一被敌人发现破绽,则前功尽弃,所以今晚秦书歌要在大街上过夜。
隋钟当真没料到秦家兄妹这么较真儿,尤其秦书歌,看样子不像是一个能吃苦的孩子。
“她没你想得那么脆弱。”秦书铭看着墙根下缩成一团的弱小身躯,唇齿间出声道:“那小小的身体里,藏着巨大的能量。”
秦书歌要露宿街头,秦书铭躲在远处守护,曲红菱自称要去“踩点子”便消失在黑夜中。
隋钟一看这架势,自己晚上也别睡了,与秦书铭一同守在距离秦书歌只有两街相隔的暗处。
夜色渐深,斜月躲入云层后方,墨色夜空中只留下星星点点微弱的光芒。
到了这个时间,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偶尔出现的几个行人也都行色匆匆,毫无逗留之意。
隋钟不知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忽然身体一震,耳畔传来呵斥声响。
猛睁开眼,发现秦书铭早不在自己身旁,秦家少帅正快速朝街道对面奔去,行进间袖口里面似乎发射出某种暗器,究竟是何种暗器,却不是隋钟能看清的。
“老隋别发呆,快跟我追,别让贼人跑了!”曲红菱的声音从另一个方向传来。
隋钟迅速起身,百忙之中朝秦家兄妹方向多扫一眼,追上曲红菱后道:“他们没问题吗?当心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
“你担心他们?还是担心你自己吧,别拖了后腿就行!”
曲红菱双腿运力,足下生风,看似纤瘦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如同一只在黑暗中低空穿行的燕子。
隋钟只一个愣神的工夫,便被拉开十几米,心中暗叫惭愧,当即收敛心思,快步追上去。
身为龙牙卫校尉的他,自然也不是孬手。
秦家兄妹这边,战斗刚一开始便结束了。
麻风婆婆已经倒在地上,昏迷不醒,另有两名男子虽未昏迷,但四肢被射中若干弩箭,让他们失去逃窜的能力也打消了反击的念头。
唯一能做的是躺在地上哼唧,以及等待即将到来的审判。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曲红菱一人返回,脸上一副不过瘾的表情,说:“那两名逃窜的贼人已被抓住,原以为是高手呢,没想到除了跑得快,别的啥也不是,老钟已经通知官府,要不了多久官差就能赶到!”
官差是与隋钟一同赶到,连同那两位已经被五花大绑的贼人。
伤者晕者被捆结实了扔上马车,双腿能走路的被官差押在车后,这个让当地官府头疼好几个月的犯罪团伙,就这样被一网打尽。
当然,或许并不是一网打尽,贼人同伙的情况还要等待审讯结果,不过那已经是官府的职责了。
秦书铭等人随官家车马返回,途中隋钟忍不住询问秦家兄妹这边的情况,从麻风婆婆和那两名被射伤的贼人状态来看,战局似乎很惊险,但秦家兄妹毫发无伤,这让隋钟想不通。
秦书铭没有立即回答,似乎在绞尽脑汁搜罗语言,最后才道:“我小妹毒翻了麻风婆婆,我射伤了另外两个,嗯,过程就这样。”
隋钟几乎跳脚,这也太敷衍了吧?
他要是这样向龙牙卫内部呈递战报,估计会被上级骂死!
但秦家兄妹既不是隋钟下属,也不是龙牙卫的人,隋钟没有理由发脾气,只好闷头跟在马车后面。
后面的审讯和追查同党的过程,秦书铭三人并未参与,从隋钟口中得知,贼人的贼窝子藏在四十多里之外的山区中,官差刨开堵住山洞的石堆,从里面救出十二名孩子。
那些孩子一个个面黄肌瘦,双眼无神,身上满是伤口,看到官差是没有一个敢哭的,可见平时没少遭毒打。
在官差的帮助下,那群小家伙儿很快就能回家,但这段时间非人的遭遇,恐怕会成为他们一生都无法治愈的伤疤。
“这群丧尽天良的混蛋,为了赚钱什么缺德事儿都干得出来,就该被点天灯!”曲红菱对这种事的火气格外大。
“像这样的团伙,在江湖上不知有多少呢,龙牙卫的任务还是非常艰巨的!”
隋钟叹一口气,几日相处下来,也算熟悉了,多问一句:“少帅兄妹和红菱姑娘,你们何不加入龙牙卫,一同匡扶正道?”
秦书铭摇摇头,这个问题不是一两句话能解释清楚的,曲红菱心直口快道:“我自由自在惯了,不喜欢受约束!”
当天晚上,秦书铭进入狱中,见到镣铐加身的麻风婆婆。
秦书铭的目的是询问与赶尸匠有关的问题。
这个问题官差审讯时有问到过,但麻风婆婆并不配合,这个身陷囹圄的妇人对其他罪行一律招供,唯独涉及赶尸匠,只字不提,几次被逼问急了,她干脆伸长脖子说:“再问,你们就干脆杀了我吧!”
秦书铭立在铁栏旁,盯着囚灯昏黄下的麻风婆婆,没有立即开始审讯。
麻风婆婆抬头看了一眼,狠辣地哼道:“你看我做什么?有话就说,没话就滚,省得耽误老娘休息!”
秦书铭淡然的目光,隐隐透露出犀利的光芒,仿佛能看穿一切,似问非问地说道:“我在想,究竟什么能让一个必死之人守口如瓶?你连死都不怕,却不敢透露赶尸匠的秘密,这其中定然另有隐情。”
麻风婆婆有些愤怒挺起身子,手上的镣铐哗楞作响:“你到底想说什么,如果只是一些没有意思的屁话,那最好别费口舌!”
秦书铭突然提高音量,神情也变得凛冽侵略性十足:“你有把柄在赶尸匠手中,而且,这个把柄多半是你至亲的骨肉,我猜的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