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后院,就见一名胖和尚正在坐禅,年龄在五十岁左右,头大圆脸,面相敦和。
“师父,三位施主带过来了。”小沙弥说完便闪到一旁。
“贫僧慧圆,乃是本寺方丈,三位施主请坐,请用茶。”
“茶就免了吧,大和尚,听小沙弥说你很有本事,快帮我夫君看看前途,看得准了,定有重赏!”
曲红菱将秦书铭推到慧圆跟前,见秦书铭不情愿,又骂道:“来都来了,还磨叽啥?大和尚一看就是高僧,你好好听他怎么说!”
慧圆似笑非笑道:“贫僧愚钝,担不起一个‘高’字,只是今日做早禅时,偶见桂树枝头有喜鹊叫,猜到今日将有贵人上山,方才又见这位公子器宇不凡,故而猜测公子是贵人。”
曲红菱摆摆手,大咧咧问道:“大和尚不用咬文嚼字,又是器宇不凡又是贵人贵气的,我听不懂,你就说我夫君能不能考中吧?”
慧圆缓缓吟唱道:“桂树开花花几枝,芸芸众生几人折,莫要人前多言语,只欠后山一清风。”
说完也不解释,转身进了禅房。
曲红菱一愣,嚷着问道:“喂,那大和尚,你什么意思,怎么走了?”
小沙弥上前,双手合十道:“女施主,我师父说的判词,须要您自己参悟,若能参悟,我师父自然相助,若参不透,那便不是有缘人。”
曲红菱扬手抽了小沙弥一巴掌:“什么狗屁玩意儿,我跑到这里来捐香火钱,你们去跟我玩哑谜?”
被抽了一巴掌的小沙弥哆哆嗦嗦地说:“这是我师父定下的规矩,请施主息怒。”
曲红菱又要发作,秦书铭拉住她道:“夫人息怒,大和尚是高人,休要鲁莽。”
秦书歌将慧圆吟唱的判词默念一遍,喃喃道:“莫要人前多言语,只欠后一清风,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秦书铭和曲红菱做苦思冥想状。
其实,这段判词的意思,秦书铭三人非常清楚,换成大白话是,想求取功名的人多的是,哪有那么容易折得桂冠?真想成事儿就别啰嗦,乖乖给寺庙多捐香火钱。
但他们要故意装糊涂。
秦书铭三人此行的目的,是打探五音庙的虚实。
财大气粗的小姐,带着废物赘婿求功名,旁边跟着一个萌萌年幼妹子……这种人傻钱多的肥狍子,几乎是江湖骗子的最爱。
和尚果然没经得住诱惑。
从小沙弥将三人引入后院,到慧圆和尚“先隆后打”,最后丢下一首打油诗离去,属于江湖骗子的套路。
目的是将肥狍子套牢。
可见,这庙里的和尚,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如果秦书铭三人是普通人,那接下来肯定求大和尚指点迷津,心甘情愿送上银子。
但他们三个不是普通人,自然也不会上钩。
他们留在禅房前,议论起来。
曲红菱:“我猜大和尚希望咱们多捐香火,他才给咱们指点迷津!”
秦书铭:“大和尚是高僧,怎么会贪图香火?那和世俗凡人有啥区别?”
秦书歌:“清风两个字代表清风拂面,我猜大和尚的意思是,让咱们多做好事,与人为善,就像清风拂面一样,好事做得多了,自然有神佛保佑,我哥才能考中。”
曲红菱:“不对不对,我还是觉得该捐香火钱,再说了,做好事多费功夫啊,不如给点香火钱来的痛快,听我的,捐香火钱!”
秦书铭:“娘子你这话不对,所谓心诚则灵,若是人人都觉得花钱就能考中,那这世道岂不乱了,那我读圣贤书还有什么用?”
秦书歌:“我哥说得对……”
曲红菱:“对什么对,就听我的,捐香火!”
秦书歌:“万一亵渎了神佛,会适得其反!”
秦书铭:“我妹说得对。”
曲红菱:“唉,真他娘的难办!”
……
禅房门内,慧圆大和尚急得抓耳挠腮。
作为钓鱼者,眼睁睁地看着大鱼咬钩又吐钩,吐钩又要钩,这种感觉很折磨人的。
但他还算有定力,始终没有出门。
秦书铭三人商议一阵,决定暂且下山,明日再来。
懊恼的大和尚则开始苦思冥想,明日如何让肥狍子上钩。
其实到了现在,猎人和狍子的角色已经发生改变,秦书铭利用的是大和尚的贪念。
秦帅当年就教导秦书铭说,不要觉得江湖上做局的骗子有多高明,他们无非是善于钻营罢了,若真遇到高手,同样被做局,因为这类江湖人有一个最大的弱点,那就是贪。
佛家说人有贪、嗔、痴三罪,凡人都逃不过,而作为刀尖舔血的江湖人来说,贪念尤其重。
下山之后,秦书铭三人改回本来面目,秦书铭让曲红菱潜伏在五音庙中,盯紧慧圆大和尚的一举一动。
当晚不到后半夜,曲红菱便返回牡丹庐。
这位荣门女高手,脸色发黑。
秦家兄妹正在亭子中等她,见她的模样,均觉得奇怪。
难道失手了?
以曲红菱的“专业”能力,应该非常胜任这项工作才对吧?
“哎,气死我了,真是气死我了!”
曲红菱叹了口气,说出一晚上查到的情况。
原来,寺庙里一共有四个和尚,自称慧圆的大和尚是头领,为了商量如何从“秦书铭”身上刮肉,他们专门聚在一起讨论到半夜。
商量的结果是,等明天秦书铭登山,慧圆会告诉他有血光之灾,然后让另外两个和尚藏在半山腰,将秦书铭胖揍一顿,这样秦书铭必然相信“血光之灾”之说。
如果秦书铭还有疑虑,那慧圆会说他府上撞了火煞星,要倒大霉。晚上派和尚摸黑去放火……
如此这般几次下来,秦书铭肯定被唬得服服帖帖,到那之后,想从他身上刮多少油就刮多少油。
听完这一番话,秦书铭笑了。
这伙骗子手段太不高明了。
“咳,惹我生气的不是这个,而是我意外发现慧圆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秦书歌问道,她对这类事情最感兴趣。
“我藏在房梁上,听完他们商议的内容,本打算离开,发现慧圆也下了山,而且是一个人下山,行色匆匆,似乎有什么秘密,我便偷偷跟着他,一直跟到山脚下的一间隐蔽的院子中。”
“院子藏在一片小树林后面,外人如果不是特意寻找,一定找不到,就算发现了,也多半会以为那是一户寻常人家,但其实那是一个窑子!”
“和尚逛窑子?”秦书铭一怔。
“如果他逛窑子也就罢了!”
曲红菱摇摇头,咬牙切齿道:“但我后来发现,那窑子根本就是慧圆开的!而且,你们猜,我从里面发现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