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你解毒,并非是想要救你。只是想要你的这幅皮囊!”
可不曾想到的是,眼前这位神医并不像其他的大夫一样,对待病人和蔼可亲,这位神医一副冰冷的面孔不说,那语气也是异常的僵硬。放下一句奇怪的话后,转身就进了里屋,没多久竟然抱着一个年轻人走了出来。缓缓地将那个年轻人放在了张佳鹏旁边的木台之上。
此刻的张佳鹏根本无法行动,只能尽力的转动眼球去看那个年轻人,这一看不由得心里顿时一惊。
“昊旻,爹这就给你做那换魂之术,爹给你寻了一个好身体!”
还没等张佳鹏想明白,就听到那神医轻声的说了一句话。换魂?换身体?难道眼前这位神医想把自己的身体换给这个年轻人吗?这个年轻人此刻赤身**,可能因为长期重病在床身形消瘦不说,更恐怖的是他除了脑袋,身上多处出现坏死腐烂,一掀开裹在身上的白布,一股腐烂的臭味直冲鼻子,可就是这样的一具身体的人居然还活着。
“爹看过了,他的身体与你很匹配,真是太难得了,等换过之后,你会比之前更强壮的。”
听那神医话里话外,这年轻人应该是他的儿子,但是不知什么原因造成了身体坏死,这神医一直想给他换个身体。
“爹,我不想换,也不能换,医者不能为了自己活下去而不顾他人的性命,这样草管人命和那些十恶不赦的歹徒还有什么两样....”
就在那神医高兴的时候,不想那个年轻人却出言拒绝了自己的父亲。那年轻人的话显然刺激到了神医,只见他身体一颤,脸色也瞬间阴沉了下来。
“别说了!你学会了爹一身的医术,你以后会是一个好医者,能救很多很多的人,用他的一条命,换取更多的人命,值得!”
但是他显然不接受自己儿子的理论,他已经下定了决心,要为自己的儿子换一个身体,哪怕是亲手毁掉另一个无辜的人的性命,他也要做。
“爹!你别在自己骗自己了!你这么做和杀猪的屠夫,草管人命的刽子手有什么区别!”
“爹!你还记得您以前是怎么教育我的吗?”
那满脸病容的年轻人见他爹不为所动,语气也变得强硬了起来,说着,他便回忆起了父子俩以前的种种往事。
“厥阴生少阴,少阴生少阳,少阳生太阴,太阴生阳明,阳明生太阳,太阳复生厥阴,周而复始,久久不变,年复一年,此名主气.....”
“昊旻,这伤寒杂病论不能光背,你还要学会活学活用。”
原来这位殷神医还真是位不出世的奇人,以前做过太医,后因为妻子病逝,加上厌倦了朝中官场上的勾心斗角,便带着儿子隐居于山林之中,每日专心教育儿子殷昊旻。
“我知道了爹!您在教我些新的吧!”
“走还没学会就想着跑,这样轻浮迟早要摔跤的!”
要说这殷昊旻也还真是个学医的天才,从小跟着父亲耳濡目染,学了一身的本领,十几岁便可代替父亲诊治除了重症外的疾病,几副汤药下去,保准药到病除。
“唉,好吧,爹明天教你五十方要。”
“嘿嘿,好的爹,那爹我去抓地环了。”
“小心些!注意安全!”
“知道啦!”
殷神医严厉中带着关爱,他把自己一身的本领全都教给了儿子,他有信心儿子日后在医道上的成就定会超越自己。看着儿子一天天的长大,殷神医心中满是欣慰,儿子也成了他所有的希望。
有那么一次,父子俩外出诊治归来,路上遇到了一个老乞丐晕倒在了路边。
“爹!那个老婆婆好像病倒了!”
“过去看看!”
爷俩都是行医治病之人,遇见这样的事情当然不会不管,几步便跑到了那个老乞丐的身边,只见那个老乞丐面色铁青,出气多进气少,眼看着就要魂归西天了,这爷俩经验丰富,一看症状就知道老乞丐是得了瘟疫。
“爹!好像是瘟疫,您别过去这病会传染的!”
“爹!她是个乞丐,给不了诊金的!”
别看昊旻这么说,其实他并非爱财,只是担心他爹会被传染,所以见殷神医蹲下准备救治时,找了个借口出言想制止他爹。
“啪!”
“爹...您...”
但是没想到,殷神医回手就是一个大嘴巴,“啪”的一声打在了昊旻的脸上,顿时被打的脸变红肿了起来。说起来他爹平日里虽然严厉,但是从来没有真的打过自己,这是第一次,昊旻委屈的眼里直在眼眶里打转。
“记住!我们是医者,眼中只有病患,钱若是能决定生死,那我们和那杀猪的屠夫又有什么区别!自己的命永远没有病患的命重要,记住!这就是医者的行医之道!”
可接下来父亲的一席话,却让昊旻永生难忘,一个医者的眼中永远要有病患,为了病患甚至可以忘掉自己。父亲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就见他端起水壶往嘴里灌了一大口水,接着一低头就给那又脏又臭的老乞丐口对口的喂了下去,根本没有丝毫的嫌弃那老乞丐,也没有考虑这老乞丐所患的瘟疫是否会传染自己。经过半个多下午的救治,那老乞丐终于缓醒了过来,殷昊旻至今还记得,那老乞丐重获新生的泪水。
“老人家,您试着活动一下,还有这些药您记得按时服用。”
“谢谢您...谢谢....真的谢谢...呜呜”
父亲还免费送给了那个老乞丐很多的药,千叮咛万嘱咐老乞丐一定要按照计量按时服用,根本没有在意那些药中有好几味甚为珍贵的药。昊旻从父亲看病患的眼神中终于明白了,什么是爹一直告诉给他的医者之道。
但天有不测风云,一次父子俩像往常一样进山去山崖上采药,这种事也俩平日里经常做,那天也并没有多想。当下到一处陡峭的崖壁时,昊旻发现了一株石斛,品相非常的好,昊旻非常的高兴,忙叫他爹来看。
“爹!快看!这株石斛好大呀,怎么也的有五十年了!”
“嗯...差不多...”
"嘿嘿!我去把它挖下来!"
昊旻兴奋之外刚想去采,可不想一脚蹬在了一块儿活动的岩石上,顿时脚下一空,身体当下就向下坠去,按说腰间有绳索倒也出不了大事,可是命运使然,昊旻下坠的身体竟然挣断了绑在腰间的绳索,一下就从悬崖上掉了下去。
“昊旻!!”
这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还没等殷神医反应过来,昊旻已经坠了下去。殷神医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儿子砰地一声跌入了百丈的崖底,接着就见昊旻的身下绽开了血红色的花朵,昊旻的身体抽搐了几下便不动了。
“昊旻!!”
“昊旻!!”
儿子一直以来都是自己的希望,眼前突然出现如此的变故,让殷神医无论如何也都无法接受,看着自己躺下崖下的儿子,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喊叫响彻了整个山脉。
那昊旻跌落百丈山崖,本该命丧黄泉,但是事实无绝对,这殷神医可也不是浪得虚名之辈。他用尽了心思,把自己毕生所学发挥得淋漓尽致,竟然硬生生的把儿子从鬼门关拽了回来。但是儿子的命是保住了,可是因为跌落所造成的巨大冲击力全身骨断筋折,成了一个除了脑袋全身都瘫软如泥的废人。
“昊旻,放心,爹一定能治好你!爹一定能做到!”
“爹!我相信你。”
殷神医不停的给儿子打气,让他不要放弃,可是他自己心里明白,人不能胜过天,昊旻不仅伤了筋骨就连内脏也在那巨大的冲击力下全部破裂受损,哪里是人力所能医治的,看着儿子一点点坏死的身体,殷神医痛苦至极,可让自己放弃,眼睁睁的看着儿子死去,作为父亲的他真的不甘心,这种痛真的痛彻心扉。
就在这样实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之下,殷神医走上了歧途,他开始研究起了阴阳玄学之术,当得知有一种移首换魂之术时,他就像一个一直在黑暗中摸索的人突然看到了光明一般。
刚开始,他只用一些小动物来做实验,一次次的失败,在他不知道因为尝试而杀死了多少生灵之后,终于取得了一些进步,他终于成功的将一个猴子的头成功的移植到了兔子的身体上。此刻的他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不再把生命看的那么神圣了,在他看来只要能救自己的儿子,一切都变得不是那么的重要了。
再之后他结实了拜仙魔教的邪痋师老乞丐,在老乞丐的建议之下他开始了用人的尸体做实验,再经过招魂换魂之术的完善后,他终于又取得了一些成就,如果有合适的身体,他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把昊旻救回来。此时,昊旻的身体已经到了坏死的极限,正好又碰到一个身体合适之人,这怎么能不让殷神医兴奋。
“爹!他是无辜之人,我们不可以...”
“昊旻,爹一定能治好你的,你不要说了!”
殷神医已经下定了决心,为了救治儿子他什么都可以去做,不管昊旻怎么劝说,他就是不动摇,张佳鹏在一旁听着眼前这对父子的对话始终一言未发。
”爹!用一个无辜之人的生命来换我的命,我做不到,我不想那样的活着,我也不想看到你变成一个恶魔!“
”住口!让我看着你死去我也做不到!就让我做一次恶魔吧,哪怕会下地狱,爹也一定要救你!“
平日里怕爹担心总是强忍着痛苦微笑的昊旻,此刻却留出了眼泪,他竭尽全力的想要阻止他爹的计划,哪怕说出了如此不敬的话。可是面对这些日子的折磨,殷神医此刻什么都听不进去,他曾无数次在梦中惊醒,梦到昊旻离开了自己,每次惊醒后他总是第一时间冲过去确认昊旻的安全,然后一个人痛苦到天明。他接受不了昊旻就这样的死去,他宁可自己变成一个魔鬼,宁肯自己背上沉重的罪孽,死后进入地狱受尽折磨,他也要让儿子活下去。
“其实每天我都很痛苦,为了您,我一直强撑着,但是这样的救治我不需要!这不公平!我宁愿去死!”
“公平?老天对我就公平么!我一生救治了多少条性命,我只有你这一个儿子,为什么要夺走你!”
那昊旻看到他爹真的要动手杀人了,顾不得身体的大喊了起来,殷神医听到儿子要死,一直在挣扎拉扯的神经也紧绷到了极点,他决定不再听儿子说的任何话了,眼前他要做的就是割下这个年轻人的头。然后换上儿子的头颅,再做个换魂之术,便可以让儿子活蹦乱跳的和以前一样,为了这个,一切都是值得的。即使自己化身为魔,死后下十八层地狱不得超生也是值得的。
“年轻人,对不起了,我一定要救活我的儿子,谁也动摇不了我!”
“爹!你不能这样,否则我现在就死给你看!”
“爹!感谢你的养育之恩,儿子来世再报.....”
“爹!下辈子...我还...给您当儿子...”
“昊旻!你要干什么!”
可是就在他要动手的时候,儿子哽咽的声音又一次响起。那昊旻从小善良,孝顺,从来没有用这种口气跟自己说过话,即使每天承受着无尽的折磨和各种医治的痛苦,他都坚强的挺着没有放弃半分,可是此时他却动了要死的决心,语气中也充满了诀别。接着,殷神医就看到昊旻用尽了力气,将自己的舌头咬在了双齿之间,此时的昊旻非常的决绝,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双齿一扣竟然硬生生的将自己的舌头咬了下来。昊旻的这个动作让殷神医呆住了,直到鲜血喷溅而出才刺痛了他的眼睛,殷神医终于反应了过来,他马上冲过去抱起了儿子,舌尖连着心头血脉,普通人断舌尚且有性命之忧呢,更何况儿子的身体本就油尽灯枯。这一下昊旻真就是必死无疑了。
“昊旻!!!昊旻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啊...”
“您可以解脱了...爹...”
儿子虽然满嘴的鲜血,但是那句含湖不清的话殷神医还是听明白了,接着就见昊旻头一歪,一点点的失去了生气,但是他的嘴角却扬起了解脱的笑容。殷神医顿时就崩溃了,他摸索出一根银针,在儿子身上不停的扎着,可是这丝毫阻止不住昊旻的身体一点点的凉下去。
“没用的,我师父曾说过,你无法救活一个一心求死的人。”
看着如魔怔了一般的神医,一直没说话的张佳鹏开了口。其实这对父子的对话张佳鹏一直都在听,从他们的对话中也了解了一切,之所以没有说话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根本改变不了什么。一个救子心切的父亲,一个深明大义的儿子,这本没有谁对谁错,换作任何人站在哪个立场上都难以做选择,神医虽然疯狂但是也是爱子心切,而且如果不是神医出手,自己恐怕早已死去多时了,那蛊毒的勐烈张佳鹏深深的体会到了。
“你住口!如果不是你,昊旻也不会死!”
“下手吧!本来我的命也是你救回来的!”
“你应该为昊旻偿命!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此刻殷神医已经崩溃了,他悔恨万分可是却挽回不了什么,于是他将怨恨转移到了张佳鹏的身上,他认为如果不是张佳鹏的出现,自己的儿子也许就不会死,昊旻的死刺激的他彻底失去了理智,抓起尖刀就要像张佳鹏扎去,那架势就跟要活剐了张佳鹏一般。
“我希望我死后你能变成从前的样子,昊旻喜欢看到你治病救人的样子。”
张佳鹏看着因为愤恨五官都变得扭曲了的神医,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对于这位神医他恨不起来,因为他知道这位神医也是一位备受折磨的可怜父亲,因为爱他失去了自我,做下了很多疯狂的事情,但这一切归根到底都是因为那两个最伟大的字-父爱。
“为昊旻偿命吧!”
伴随着一声嘶吼响彻了山谷,一把尖刀狠狠的刺下。但是那把尖刀并没有插在张佳鹏的身上,而是擦着他的脸颊深深的刺入了木板上,因为用力过勐,还发着“嗡嗡”的颤抖声。原来,在最后一刻,良知战胜了疯狂,昊旻说的对,自己不应该做一个恶魔,那不是昊旻想看到的。可是说不痛苦是假的,在昊旻身上他付出了全部的爱,从小的悉心照顾和倾尽全力的培养,昊旻从小到大成长的一幕幕都在刺痛着他的心。
张佳鹏从来没有想过,一个中年男人会哭的如此的伤心,令天地动容。有些爱虽然不善于表达,但是却异常的沉重,这世界上最伟大的爱就是父母的爱,唯一不求回报倾尽全力的爱,张佳鹏觉得自己的眼眶也湿湿湿的...
“别...别追了...”
咱们反过来再说说在那深山中疲于逃命的破老道,他在林子里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只觉得两条腿都发麻了可是始终没有摆脱身后的那具僵尸。此刻的破老道跑了整整大半宿,早就精疲力竭了,突然脚下一绊,就摔倒在了地上,而那僵尸也冲到了他的眼前。正当那破老道暗叹不好,准备放弃了的时候,他勐然发现那具僵尸状态有点不对劲。
“呃呃....呃...”
破老道定睛一瞧,只见那僵尸的头与身体缝接的地方突然喷出了大量的鲜血,缝合的线全部都崩开了。这一下可不得了,那僵尸一头就栽倒在了破老道的跟前,来了个身首异处,腥臭的鲜血几乎喷溅到了破老道的身上,破老道傻傻愣愣的看了半天才发现那僵尸已经失去了行动的能力,成了一堆臭肉。惊魂未定的破老道在山林中转悠了好几圈才找到来时的路,一路踉踉跄跄的终于回到了神医的家中。
“神医啊,这林子里都是妖怪,差点要了我的命!到手的药也没了....卧槽!你小子竟然在泡澡!!道爷我可是跑了一宿!!!”
可当他推开门一进屋就发现了张佳鹏竟然已经清醒过来了,此刻正坐在一个热气腾腾的大木桶中泡着药澡。自己为了这小子在林子中又是惊又是吓得跑了一宿,吃尽了苦头,没想到这小子竟然如此的享受,这下可给破老道气坏了。可是气归气,看到药桶中浑浊的水就知道张佳鹏的毒已经散尽了,自己这一晚上的惊魂也算是值了。
“道爷,这一晚上您去哪里了?还有,您能先把我扶出来么?”
“想不到你小子的命还真大啊,要么说这神医就是厉害!这么快竟然全好了。”
“是啊,他不愧为神医。”
“神医呢?咱们得好好感谢人家一下!”
“他出去了,咱们走吧。”
“你小子知不知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人家可救了你的命!”
“对对对,道爷说的是,走吧,赶紧离开了。”
听到破老道问起了神医,张佳鹏并不想说出事情的经过,便打了个岔将话题岔了过去。
原来,那位殷神医将自己泡在了药桶中后,便抱着儿子的尸体失神地走了出去,张佳鹏看着一下子苍老了许多的殷神医,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也许时间是才是最好的良药,只能靠殷神医自己走出来了,到那时候或许它还可以做一个仁心仁术的神医,继续治病救人吧。
事实也正如张佳鹏所想,这位神医从此之后行走江湖,专门为那些贫苦之人治病看伤,也从不计较诊金,可当人们问起他的姓名是,他总会回答他叫昊旻,从此昊旻神医的名声便传开了,直到他寿限将至之时他一直都在治病救人,在他过世之后,还有人为他建立了祠堂,每日香火供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