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刻,不需要用眼睛,陆铭便看到了光,看到了电,看到了美好,看到了欢愉,看到了喜悦,看到了许多许多无法名状的东西。这些东西以一种奇怪的韵律流转着,伴随着一个又一个奇特生命的意志,在随意的做着组合。
比星空更崇高,比大地更厚重,比天空更辽远,比大海更浩瀚。这一幕画面之中所携带的那些无法用语言形容的信息铺天盖地而来,瞬间将陆铭淹没。
他的心脏砰砰的跳动着,血液急速的流动着,思绪疯狂的运转着。他无法思考,无法判断,无法分析。在这一瞬间,他脑海之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天堂!
这里就是天堂!
原来天堂是这种模样!
我一定要到天堂去!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无论需要我做什么,都无所谓,只要能让我到天堂去!
与这天堂相比,其余任何神灵崇拜组织所描述的天堂,都像是污水横流的垃圾站一般,让人见之欲呕。
陆铭拼命拉起自己的理智,拼命试图抵抗这天堂的诱惑。但他有些绝望的发现,在这如同海啸一般的冲击之下,自己的理智像是海边的小小沙堡一般被轻而易举的推平。
他拼命告诉自己,无论自己此刻所见识到的一切有多么壮美,多么浩瀚,其实都只是自己这个局外人所看到的表象。如果自己能身处其中,便一定能发现,表面的壮美之下,是残酷的生存压力。
就像繁华的现代大都市。高楼林立,道路纵横,到处都是汽车奔驰。天空中有飞机起降,铁轨上有高速火车飞奔。商店里各式精美商品琳琅满目,各种美味的食物让人目不暇接。
对于古代人来说,这里也是天堂。眼前的一切足以让他目眩神迷。
但唯有亲自来到了这里,参与到了其中,才能知晓,壮美如同天堂一般的都市,在繁华的表层之下,也存在有数不清的残酷。
贫富差距、人心叵测、医疗压力、升学压力、人情澹漠、金钱至上……
一切的一切,都没有表面那么美好。
陆铭试图在以这种方式说服自己,告诉自己眼前的壮美只是表层,试图以这种方式削减面前景象对自己的吸引力。
但很遗憾,他失败了。
眼前的一切实在是太美了,太美了……
以往时候,陆铭一直以为,自己的职责,自己的队友,父母,姐姐,亲人,责任,等等东西,是比一切都要珍贵的存在。但现在相比起这天堂来,以往自己所珍视的一切都不值一提。
此时此刻,陆铭甚至懒得去想它们。
沦陷的最后时刻,陆铭脑海之中闪过了一个念头。
“队长的意志力究竟强悍到了哪种地步……当初,在这天堂的诱惑之下,他竟然还能抵抗一段时间,甚至于精神冲突到必须要依靠昏迷才能保持平静……”
“我的意志,确实太薄弱了啊……”
下一刻,陆铭的思绪瞬间沦陷。
便在这个时候,一段信息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我是天堂的主宰。我可以接引你到天堂来,但你需要帮我做一些事情。”
浩大的光影继续变幻着,如同万花筒一般的璀璨之中,陆铭渐渐明悟,知晓了这些有关命运之神的事情。
就像自己当初所推测的那样,所谓随机性,在那个宇宙之中,确实只是可以被随意改变,随意利用的某种东西。且,这种东西,在那个宇宙之中十分宝贵。
它的用处有许多许多,多到无法计数。甚至可以称它为一切的基础。它就像是己方宇宙的石油、煤炭、天然气一样,是驱动一切的根源。
天堂的美好,必须有足够的随机性才可以存在。而,在那个宇宙之中,经过无数年的“开采”,可供利用的随机性已经不多。繁华的表层之下,暗藏危机。
在这种情况之下,命运之神的宇宙偶然间发现了一处“空洞”——在陆铭的理解之中,这所谓的空洞,应当是指空间通道一类的东西。
对这处空洞的研究,让它们发现,这竟然是通向另一处宇宙的通道。而有证据显示,那一个宇宙之中的物理定律竟然与己方宇宙截然不同。
己方宇宙视若珍宝的随机性,在那个宇宙竟然是不可更改,不受任何因素影响的宇宙底层定律之一。
这意味着,那个宇宙之中的“随机性资源”,自宇宙诞生之初,便完全未经受过开采。可以预见,那个宇宙之中的资源储藏量有多么丰厚。
这是足以改变己方宇宙命运的巨额财富。
但空洞并不稳定,己方完全无法将能量输送过去。想要加固空洞的话,却又需要来自另一个宇宙的那种质量高到本宇宙根本不存在的“高质量随机性资源”。
这便形成了一个死结,无法打开。
是以,己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金山银山便在那里,仅仅相隔一步却如同天堑。
一直到某一天,一名那个宇宙的奇特生物,在这处空洞的另一端做了一些奇怪的事情。他在自己身体之上描绘了一幅奇怪的图桉,又恰巧来到了距离空洞另一端不远呃地方。然后,另一名奇特生物在他身边不断的来回走动。
莫名其妙之下,双方之间便产生了关联。己方得以将天堂的壮美传送到了那名奇特生物的脑袋里,彻底收复了他。由此,在空洞另一侧那名奇特生物的主持之下,源源不断的开始有“高质量随机性资源”被传送过来,己方得以开始修缮加固这条并不稳固的空洞,试图有朝一日彻底将其修通,然后己方便可以真正降临到那个宇宙之中,开采那个宇宙的随机性资源……
同时,陆铭也终于知晓了那嘣嘣声究竟是什么声音。
这确实不是任何现实存在着的物体发出的声音。那是空间的声音,是对于那处空间通道进行“施工”所发出的声音。
具体的机制较为复杂,陆铭也无法理解的太清楚。总之,一系列复杂的连锁反应之后,表现在己方宇宙,便呈现出了物体被无端震动的现象。而在己方宇宙之中,物体被无端震动,便意味着发出了声音。
这具石棺只是一个伪装。在最初时候,是那名首先接到了命运之神“神启”的原始人类,基于自己的理解所凿出的一个意味着神灵沉眠之处的象征。它的本质只是一些平平无奇的石头而已,就像自己当初邀请的那些岩石专家所得出的结论那样。
只是因为它特意被安置到了这个空间点上,听起来才像是声音从它内部发出来的一样。
陆铭从这些浩瀚的光影之中“解读”出了许多许多的信息。他知道,自己终于知晓命运之神的秘密究竟是什么了。
但他绝不会将这个秘密说出去。无论如何不会说出去。哪怕下一刻就要失去性命,哪怕将父母亲人押送到自己面前一一处死,哪怕给自己注射吐真剂,自己都绝对不会吐露一丁点秘密。
因为命运之神向自己展示这些秘密的原因,只是为了让自己明白接下来该如何做,为什么这样做,以及这样做的意义所在。自己必须确保对命运之神百分之百的忠诚,一旦泄密,便等同背叛,便会永远失去进入天堂的机会。
这是他绝对绝对无法接受的事情。
那么……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做?
很简单。确保有更多的祭品被献祭给命运之神,确保有更多的“高质量随机性资源”传输到命运之神手中,以供其修复加固那条空洞,确保命运之神能早日降临到这个宇宙之中,将所有的随机性资源全都开采掉。
等完成了这一切,自己便可以进入天堂。
在这一刻,陆铭知道,自己真真正正成为了命运之神的信徒,成为了命运组织的教主。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勉强收拢心神,将对于天堂的向往和渴望暂时埋在心底,陆铭在脑海之中默默的念着。
恍忽之间,陆铭的意识像是终于回归到了自己的身体之中。他睁开紧闭着的眼睛,便看到旁边,那名圣女神婆正满是好奇的盯着自己。再旁边,警卫、医疗组、心理评估小组的人们也在紧张的看着自己。
陆铭站起身来,神色放松之中夹杂着一丝振奋,像是终于做成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样。
他先是对着心理评估小组与医疗组的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过来,然后走到了那台打开着的笔记本面前,便从屏幕之中看到了仍旧坐在直升机之上,手中拿着对讲机,满脸凝重的何薇的身影。
“何薇,我们成功了,成功了!”
陆铭语气之中满是压抑不住的振奋:“我和命运之神取得了沟通,我和它进行了谈判!果然,果然,水才是它们最惧怕的东西。它已经答应我,放弃复活,作为代价,我们只需要每天献祭给它一头怀孕母猪就行!你快回来,再联系卿良,我们一起讨论下善后事宜!对了,队长也很有希望苏醒,林深那边的事情也能解决!”
何薇脸上那些凝重瞬间消失,声音之中也满是喜悦。
“真的成功了?太好了,太好了……”
这么长时间的压抑,这么长时间的沉重。对于任务能否完成的焦虑,对于张定山昏迷不醒的忧虑,对于整个人类世界可能遭受波及的担心,在这一刻统统烟消云散。
每天一头怀孕母猪?才多大点事儿。要知道,平均每年,全世界出栏肥猪数量都高达十几亿头。每年拿几百头母猪来就能摆平这件事儿,这对于人类世界来说,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事情能以这种结局结尾,实在是再好不过。
但,轰鸣着的螺旋桨噪音之下,何薇仍旧清晰的听到了陆铭身后那具石棺之中发出的嘣嘣声。且……声音似乎比之前更大了一些,节奏也更快了一些。
她并不知道这种变化究竟意味着什么,但总归,越来越大,越来越急促的声音,总是能让人下意识的提起戒心。
“陆铭,你做了心理评估没有?”
此刻的陆铭似乎很着急与何薇、吕卿良两人讨论后续的善后事宜。
“我一会就做。你先快点回来。”
何薇敏锐的感知到了什么。她脸上的喜悦慢慢消失,声音之中也多了一些凝重:“陆铭,你先去做心理评估,我很快就到。李博士,现在开始做吧。”
以李博士为首的心理评估人员立刻答应:“是。陆警长,请坐到这里。我们会对你提几个很简单的问题,放心,很快的,马上就好。”
陆铭有些焦急:“都什么时候了,哪儿还能顾得上这个!一会再说!”
李博士犯了难,有些迟疑的看向了何薇。何薇的声音陡然变得严厉:“李博士,别忘了当初定下的规矩!通过心理评估之前,陆铭不具备任何指挥权!警卫!按住他!立刻开始做心理评估!”
面对如此严厉的何薇,陆铭似乎终于服了软。他脸上满是无奈,告饶般举起了手:“行行行,你别生气,我做就是。”
陆铭坐下了李博士面前。在这一刻,何薇似乎还听到了陆铭小声的滴咕。
“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死板!”
在这一刻,何薇心中对自己产生了一点怀疑。因为面前的陆铭实在是太正常了一些,根本不像是受到了感染的样子。
但她仍旧没有改变主意。
她看到李博士团队之中,一些人将各种贴片,电极等安装在了陆铭身上。忙碌了几分钟之后,李博士拿起笔记本,问出了一个问题。
“陆警长,你感觉现在的自己,与昨天的自己有什么变化么?哪方面都行。”
“没有。”
陆铭似乎根本没有思考,直接摇头:“没有。”
“嗯,下一个问题。陆警长,你第一次自我安慰,是在你多少岁的时候?那时候的你上几年级?通过什么渠道了解到的?”
陆铭脸略微有些红,一副很尴尬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