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现在剩下的乡民,都是世代生活在此的老年人,不想也不便离开。这几日,他们也走上街头,干些力所能及的小事。陈昌本来劝过,让他们都在家里呆着,只是老人怎么都不愿意,他只好把做饭的任务交给了他们。
陈昌吩咐下去后,饭菜很快就被送了过来。跟之前一样,李想让人换岗后,贺川他们走下城墙。
到了城下,才发现路旁放了饭菜,热气腾腾。有老人在挨个给他们递饭。轮到贺川时,他赶紧上前端过碗,走到一旁蹲下身去吃。
贺川闻到饭香味儿,顾不上别的,埋头就吃,可口的饭菜顺着喉咙而下,饿极的肠胃得到满足。刚才与蛮人对抗后的疲惫一扫而空。贺川很快吃完,又添了一碗饭。两碗米饭下肚,他终于恢复些力气。
贺川干脆靠到墙角,一屁股坐了下去。他呆呆看着某处,不知在想些什么。忽然,眼前出现一碗水,端碗的手颤颤巍巍。贺川连忙接过,抬头看到一位白发的老婆婆。
“小伙子,喝点水吧!”婆婆笑着看他,贺川端起碗,把水喝完。婆婆又去了别处。
饭后,贺川休息了一会儿,上了城墙。他看向对面。
蛮族那边炊烟鸟鸟,也在吃着饭。贺川眼力极好,他看到对面在烤着肉,三三两两的人围在一起,旁边竟然还有女子在随侍。隐约还能听到调笑声。
真是荒诞,上战场还带着女人!
贺川移开眼,不再看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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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一刻。
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变得昏暗,城外渐渐刮起大风,城墙上的布幡被吹得哗啦直响。风卷起地上的尘土,空气变得浑浊。
蛮族士兵站在城下,直直看着城墙,有小兵在咒骂,‘胆小鬼’、‘懦夫’等不堪入耳的词刺在众人耳中。不少年强气盛的小伙子被激的脸色通红。大家纷纷等着陈昌下令。
陈昌身着官服,看着众人,一脸严肃。他让李想把备好的酒分给他们,自己端着碗,走上高处。
他把酒碗端到胸前,郑重开口。
“今日,齐阳镇遭受蛮族挑衅,身为本地父母官,理应站在阵前,为齐阳镇守好城门。”
“蛮族攻打大禹,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每次,都被我大禹将士击退,落荒而逃。”
“这次,他们选择在齐阳镇动手。你们说,我们要怎么做!”
“把他们打趴下!”
“对,打死他们!”
“这还用说,肯定是打的他们娘都不认识呗!”众人听到这话,哈哈大笑。
陈昌看着眼前这群年轻的后生,眼里漏出笑容。随即,他收了笑,突然大声说道:“这是战场,战场上,刀剑无眼,可能会受伤,会残疾,甚至,会死亡!你们,怕不怕!”
大家安静了一会儿,慢慢的,出现各种各样的声音。
“我不怕!”
“这里是我长大的地方,我也不怕!”
“就是,怕什么!”
“十八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
“对,我们不怕!”
陈昌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言说着,心里涌起几分感动。顿了顿,他开口,“今日,我陈昌在此宣誓,敌不退,我不退,誓死守住齐阳镇,你们可愿与我一起?”
“我等愿意!”
“我等愿意!”
一时间,城墙上空响起震耳欲聋的叫喊声。李想看着众人,悄悄转过身,擦了擦眼。
等他们安静下来,陈昌举起手里的碗,“陈某的感激之情,都在这酒里了”说完一饮而尽。
大家效彷他动作,把酒喝下肚。
贺川看着大家激动的样子,只觉得浑身充满了干劲儿。希望还能见到夏夏,他心里默默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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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三刻。
狂风大作,双方敲起战鼓。
陈昌把指挥权交给魏全。魏全是驻扎在此的指挥使,平日里负责齐阳镇的巡逻。战时,则会担任指挥。
魏全把人召集到一起,让他们把弓箭,投石机,石头,木头等检查一番,又备好水,油等东西,确保没有遗漏后,把人分成三队。
一队守着城墙,二队守着城门,三队作为替补,看着人员到位后,他与陈昌站在城墙,看着蛮族。
蛮族这回显然是准备的比较充分。
蛮族士兵推着云梯车,缓慢前行,后方士兵推着投石机。蛮族这次来的人很多,看着密密麻麻。
陈昌心底一沉,对方人数至少是他们的五倍,他下意识看天,雾蒙蒙的,怕是要下雨啊!
很快,蛮族的云梯车到了城墙下,魏全看着他们上来后,下令射箭,扔下石头。他看了一眼远处,拿起弓箭,射向马上之人,眼看着就要射中,却被那人用刀一砍,弓箭偏移目标,射到了地上。那人被激怒,命令士兵快速攻城。
魏全知道失去先机,闪身加入到守城队伍当中。一时间,城墙上弓箭乱飞,火光遍地。
贺川被派到守城门的队伍里。他听着安排,把城门拴好,又堆积上嵌着刀的刀车,退守到十米之外。他能听到外面蛮人用车撞门的声音。
‘噔’、‘噔’、‘噔’沉闷的撞击声响起,震得他心里突突直跳。城墙上时不时的惨叫声,火把燃烧燃起的黑烟,刺激着众人,刺激着他。
城墙上。
乱成一片。蛮族攻势很勐,不断有士兵受伤,有大夫在给伤员救治,地上,弓箭,火把,血液,混成一片。陈昌命人把伤员抬下城墙,不过半个时辰,一队的人死伤过半。
魏全让三队迅速补上,又去安排其他事宜。今日,虽然守城吃力,但城池不容有失。
又过了半个时辰,空中飘起了小雨,几分钟后,雨势变大,哗哗的下个不停。雨水熄灭了火把,但也模湖了视线。
陈昌抹了一把脸,费力睁眼看着城下。这会儿天色变暗,城下更是黑黑一片,看不清楚情况。他心里不禁焦急,城中可用之人本来就少,这会儿下起大雨,更是变得糟糕。若是援军再不来,他们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难道,齐阳镇要在他手上破了不成?
这位百姓父母官,一向严肃的脸上露出几分悲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