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哈顿酒店。
迈克尔·格雷迪望一眼窗外。
酒店外面听着一辆黑色轿车,车子窗户半开着,露出黑洞洞的驾驶室,隐约能看清漆黑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反光。
迈克尔·格雷迪知道,那是记者。
他讨厌记者!
这群记者就好像阴魂不散的魔鬼,胡乱伪装一下就藏在酒店周围,随时随地准备对着他们一通狂拍。
看到这名记者,让他的好心情也被破坏了。
下午时他收到消息,NYPD出现频繁变动,贝尔维尤公立医院钱德勒·凯恩的病房守备力量加强,布鲁克林·李前往贝尔维尤公立医院没能进入特护病房,NYPD警员暴露三所隐蔽安全屋,据说里面正在改造成手术室。
弗兰克、温士顿前去赴约,布鲁克林·李迟到。
这看似平澹的一天其实发生了非常多的事情,诸多细小的不寻常拼凑在一起,让迈克尔·格雷迪推断出一个喜人的结论:布鲁克林与弗兰克、温士顿分道扬镳了!
这的确是个喜人的结论!
失去温士顿跟弗兰克,布鲁克林注定独木难支。
没有弗兰克跟温士顿的帮助,布鲁克林将事事掣肘,好对付得多。
迈克尔·格雷迪甚至乐观地估计,他们能在本周内结束战斗,踏过布鲁克林的尸体,高高兴兴回家。
他现在在思考的是,该选择一个恰当合适的时机去联系温士顿跟弗兰克,称赞一下他们弃暗投明的明智之举,如果能达成点儿其他什么,那就更好了。
盟友,谁都不会嫌多。
就在迈克尔·格雷迪准备利用这次机会提速,打一场漂亮仗时,一通电话打进了曼哈顿酒店。
曼哈顿酒店,马克·米来房间。
马克·米来正叼着雪茄模彷着抽吸的动作,但实际上他的雪茄并没有点燃。
跟小威廉同处一室,尽管是个宽敞的套房,马克·米来还是表现的小心翼翼。
他一边模彷着抽雪茄的动作,一边盯着婴儿床里的小威廉,脑子里则在思考该如何应对眼前的局面。
艾瑞克·艾尔维斯只是个大头兵,在W磕烂并不能完全代表他表达诉求。
艾瑞克·艾尔维斯地位太低,根本用不来马克·米来的权势。
马克·米来需要一个新的合适的代言人,更好的代表自己,在即将到来的事件中攫取利益。
同时马克·米来还在考虑,是否应该向库尔将军那伙人示好。
通过计划可以很明显地看出,库尔将军这伙人已经占据了上风,否则联邦不可能搞这么大阵仗就为了赚钱?
或许不仅仅是赚钱。
这个计划可以进一步加强库尔将军那伙人对军队的控制,延伸军方在联邦政坛的触角,扩大权柄,让军方成为笼罩联邦政坛的阴影。
同时还能利用境外财富为联邦日益衰落的经济环境输血,就像以前联邦做过的那样。
只不过以前的军方,以前的联邦,是在总统与国会的联合指挥控制下,现在是军方企图控制联邦,控制国会甚至控制总统而已。
马克·米来察觉到这次机会。
他对迈克尔·格雷迪多有鄙夷。
马克·米来觉得迈克尔·格雷迪死板,刻薄,不识大体。
他觉得这是他的机会,尤其是迈克尔·格雷迪开始变得严厉,用指挥权蛮不讲理地清理异己,马克·米来觉得自己一直等待的机会来了。
哪有这样使用权力的?
在马克·米来看来,迈克尔·格雷迪对权力的运用实在粗糙。
他现在犹豫的是,直接让库尔将军一行人顶在前面当替罪羊,背锅侠,还是真的跟库尔将军一行人合作,借助库尔将军跟他们背后的军工企业产生联系?
马克·米来还在权衡,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嗡嗡嗡地震动起来。
震动声吸引了小威廉,小威廉把着婴儿床,伊伊呀呀地冲这边叫了起来。
马克·米来冲小威廉笑了笑,配合着口中发出伊伊呀呀的声音回应小威廉,伸手拿起手机。
来电显示是一串陌生的号码。
这让马克·米来皱起了眉头。
犹豫再三,他选择了挂断。
就在他挂断的同一时间,一封邮件发送到他的邮箱,与此同时,他的手机自动收到一条提示短信。
【您有新的邮件,请注意查收!】
马克·米来脸色微变,站起身拿来一台笔记本,开机,插入优盘,验证……一系列程序过后,登入【爱国者】。
【勐禽,你委托的任务有消息了。】
【钱德勒·凯恩的家人及枪击桉发时保护钱德勒·凯恩的十六名NYPD警员在雪城,正在往纽约赶。】
与此同时,迈克尔·格雷迪也收到了一条提示短信。
当他通过验证登入【爱国者】,查看消息后,脸色微变。
按理说,在察觉到军方要对付的自始至终只有布鲁克林一个人后,弗兰克选择袖手旁观,甚至为了获取利益,背刺一刀,这是很有可能的。
可迈克尔·格雷迪来之前就对纽约这三个人做了全面了解。
他清楚地知道,这三人的关系不是盟友那么简单。
弗兰克最多就是袖手旁观,几乎不可能背刺一刀布鲁克林。
这样看来,钱德勒·凯恩的家人及当初保护钱德勒·凯恩的十六名警员的出现就值得商榷了。
这是在钓鱼?
迈克尔·格雷迪脸色变得不好看的原因就在于此。
身为【爱国者】创建者之一,迈克尔·格雷迪很清楚,在【爱国者】上购买这行人行踪的人非常多。
有的只是好奇,有的则明显不怀好意。
迈克尔·格雷迪猜测的不怀好意者之一,库尔将军,此时也已经浏览完【爱国者】上的信息。
他正准备联系自己的上级,汇报情况,就听到走廊里传来一阵敲门声。
打开门,是马克·米来。
马克·米来洋溢着熟悉的笑容,跟库尔将军拥抱,然后变戏法一样从背后掏出一瓶红酒来。
他自称是来找库尔将军小酌两杯的。
这个过程中,他只是在一个劲儿地抱怨琐碎的小事,抱怨迈克尔·格雷迪管理太严格。
库尔将军静静地听着,并不搭话。
马克·米来端着酒杯的手臂顿了顿,他眯着眼,抿了一口红酒,坐在对面的库尔将军透过曲面的玻璃杯,显得有些抽象跟滑稽。
放下酒杯,马克·米来正了正身体,直言道
“库尔,你也收到消息了吧,打算怎么做?”
库尔将军放下酒杯,并没有第一时间开口,只是看着对面的马克·米来。
马克·米来继续道
“把这件事嫁祸给迈克尔·格雷迪,让他滚蛋,我做新的代表,让迈克尔·格雷迪的追随者们都进去监狱冷静冷静。”
“看看今天他都做了些什么吧,库尔,我们不反击,他就会变本加厉,今天送走两个,明天送走三个,早晚有一天,这一批人会全部被送走。”
“到时候他是不是要再换一批人,再继续送?他这是借着法院的手排除异己!”
“现在是个好机会,如果迈克尔·格雷迪杀了钱德勒·凯恩的家人,甚至NYPD的警察,钱德勒·凯恩跟NYPD还会保持沉默吗?”
库尔将军有些心动。
这的确是个极好的机会。
马克·米来看出了库尔将军的心动,放下酒杯,意味深长地道
“你好好想想吧,库尔,但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我宁愿这趟纽约之行什么都不要,也不想让迈克尔·格雷迪那个家伙落到一丁点儿的好处。”
………………
烤肉店。
争论的焦点已经转移到道德层面。
弗兰克怒斥布鲁克林道德品格有问题,不配做朋友,更不配他们的对待。
布鲁克林看着温士顿冷笑出声。
温士顿叹息不已,不等开口就被布鲁克林强硬的怼了回去。
“别装老好人了,温士顿,你现在摇头叹气的,心里指不定怎么笑呢。”
弗兰克怒道“你是狗吗?胡乱咬人!”
“我不是狗,倒是有人穿着一身警服,喜欢给人当狗!”
布鲁克林讽刺道。
“好了好了,别吵了!”温士顿站起身,一手推住要上去给说话极其难听的布鲁克林一拳的弗兰克,一手推住菜而不自知,看弗兰克年老就以为自己有机会,非要往前拱的布鲁克林。
看着两个气鼓鼓的家伙,温士顿以手扶额,摇头不已。
事情怎么就发展成这个样子了!
两个大男人像是三四岁的小朋友一样。
布鲁克林气鼓鼓地坐下,实则并没有表现的这么生气。
该生的气,他都已经生过了。
这会儿的表现不过是配合对面这头老狐狸表演,给他个台阶而已。
钱德勒·凯恩死亡,NYPD被重新卷入纷争,哪怕是为了钱德勒·凯恩这个下属,弗兰克也只能跟布鲁克林站在一起,重新跟军方对抗。
可弗兰克才刚劝布鲁克林‘放松放松’‘休息一下’不久,他需要个台阶下台。
布鲁克林愿意给他这个台阶,配合他演一出胡搅蛮缠,他很欣慰。
闹也闹够了,台阶也给了,台也下了,该谈正事了。
布鲁克林跟弗兰克一起看向温士顿,要温士顿在谈论正事前表态。
钱德勒·凯恩之死是将NYPD卷入纷争,并不是将温士顿卷入纷争。
但温士顿是无法同时面对布鲁克林跟弗兰克两人联手的。
当然,他还有其他选项,比如投靠总统先生,倒戈向迈克尔·格雷迪,或者弃权,投降,辞职。
第三个选项很显然不在温士顿考虑的范畴之内。
他今年还不到五十,正是政客的黄金年龄,他怎么可能‘急流勇退’。
说什么急流勇退,不过是失败后的自找面子而已。
第二个选项也不予考虑。
得益于布鲁克林的多方试探,以及弗兰克的奇妙人脉关系,他们已经知道军方在做什么打算,也知道军方内部的复杂派系关系。
现在这个时候卷入这种派系斗争中,无疑是找死行为。
只要稍微有点儿脑子的人都能想清楚,这时候投靠迈克尔·格雷迪,一定会被他毫不犹豫地丢出去当做诱饵跟盾牌,对付库尔将军跟马克·米来。
如果你能顶住库尔将军跟马克·米来,大难不死,还会被继续利用,直到顶不住那一天,迈克尔·格雷迪会毫不犹豫的抛弃他,并说一句‘垃圾’。
第一个选项是诸多选项中的最优解。
总统先生只要不完全退出政坛,就能为他提供帮助。
而现阶段正值大选在即,总统先生一定热烈欢迎每一位倾向他的人。
更何况温士顿跟总统先生一起呆了这么多天。
恐怕早就有这种打算,为自己留好后路了。
弗兰克等得有些不耐烦了,眼睛瞪得老大。
布鲁克林却已经收齐目光,低头看着手腕上的腕表。
弗兰克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抿着嘴没有表态。
没有第一时间表态,其实已经是在表态了。
按理说,他是没得选择的,他一个人根本抵挡不住布鲁克林与弗兰克联手。
除非他背后有新的支持!
之所以没有立刻做出回应,是他在做最后的权衡。
到底选择弗兰克跟布鲁克林,继续保持原样,还是选择撕破脸皮,坐收渔利?
原样……
还能保持原样吗?
钱德勒·凯恩死亡,弗兰克暴怒,又借布鲁克林给的台阶下台。
这两人看似经过刚刚的吵闹把心中的不爽发泄出来,现在已经和好如初了。
但真的还能和好如初吗?
温士顿把目光投向布鲁克林。
布鲁克林抬起头,平静的与他对视着,一错而过,然后投向弗兰克。
他拖弗兰克下水,不是想回归以前状态的。
回归以前状态做什么?继续等一个‘休息休息’‘放松一下’的机会吗?
今天下午在小休息室里的那种绝望与惊怒,经历一次就够了。
滴答滴答滴答——
时间在沉默与对峙中缓缓流淌。
布鲁克林再次低头看了眼手表,然后抬头看向弗兰克。
已经是十点过,接近十一点了。
他真的有点儿怀疑弗兰克了。
这头老狐狸是不是在装傻充愣?
真以为这么轻松的两句话就能抹平今天下午造成的嫌隙?
老狐狸不应该这么天真啊。
就在布鲁克林开始自我怀疑时,弗兰克的手机响了。
他咧嘴一笑,随后吮吸了油乎乎的手指,抓起手机接通。
“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