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两只手在背后紧紧握在一起。就这样过了好几分钟,半夏和湘儿只能看到她的背。
“我已经隐匿了问题最大的一部分。但这能持续多久?奴仆们不知道有密炼法器被偷走,他们也不知道颖逸和她所造成的死亡与其他人的离开是有关的。要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流言蜚语总是难以避免。他们相信这些死亡是魔物爪牙造成的结果。那些人确实也是魔物爪牙。谣言已经传遍全城。魔物爪牙进入了巫鬼道,还造成了谋杀。没有办法阻止人们谈论这件事。这对我们的威信没有好处,但至少这比人们知道真相要好得多。至少,塔外没有人知道有鬼子母被杀,即便是塔内也没有几个人知道。巫鬼道里有妖物,呸!我一生都在努力否定这一点。我不会让他们出现在这里。我要用峨眉刺刺穿他们的下巴,挖出他们的内脏,看看他们的心肝是怎么长的。”
湘儿不安地看了半夏一眼,只见半夏比她更加不安。她只好深吸了一口气:“尊主,我们还要接受更多的惩罚吗?除了您已经对我们下达的判决之外?”
丹景玉座回过头,望向她们。她的眼睛被阴影所遮蔽:“更多的惩罚?也许你可以这么说。也会有人说是我给了你们一份礼物,提拔了你们。她们感觉不到枸骨荆刺真实的痛楚。”她飞快地走回桌边,坐进椅子里。看上去,她似乎失去了自己刚才的坚持,或者说,是变得不确定了。
看到丹景玉座露出不确定的表情,半夏的额头渗出了不少的冷汗。丹景玉座总是像山一般镇定,总是能安稳地迈出前行的步伐。丹景玉座是力量的化身。除了她本身的威力无可匹敌之-外,她还拥有丰富老练的知识与经验,足以让这个乱世只能绕着她旋转。
看到她毫无预兆的动摇,半夏觉得就如同看到一个乡下孩子第一次跳进池塘玩水,却不知道池水有多深,池底是岩石还是泥泞。颤栗的感觉刺入她的内心。她指的
是什么,什么是什么刺真正的痛楚?我的天啊,她要对我们説些什么?
丹景玉座用指尖抚摸着桌上一个花纹雕饰的黑匣子。她望着那个匣子,目光却像是落在了某个遥远的地方。“问题是,我能信任谁。”她轻声说道,“至少,我应该可以信任桑扬和浣花。但我可以吗?还有连翘呢?”
她的肩膀瞬间颤抖了一下,无声的笑容爬上她的脸孔。“我已经信任连翘重过我的性命,但我还能再信任谁?纯熙呢?”她沉默了片刻。“我一直相信,我可以信任纯熙。”
半夏不安地动了动身体,丹景玉座知道多少?这不是她能提出的问题,她没有资格如此质疑丹景玉座。你是否知道,一个来自我的村庄的年轻汉子,一个以前我一直以为会嫁给他的汉子,就是太乙雷声应化天尊?你知道你的两个鬼子母正在帮助他吗?至少,半夏能确定,丹景玉座不知道自己昨晚还梦到了他,梦到他从纯熙夫人身边逃开。她认为自己可以确信这一点。于是,她保持了沉默。
“您在说些什么?”湘儿问道。丹景玉座抬头看着她。湘儿稍稍缓和了一下自己的音调。“请原谅,尊主,但您还没告诉我们,我们是否会承受更多的惩罚?弟子对谁可以信任的问题不感兴趣。如果您想得到我的意见,那么我会说,纯熙夫人是不可信任的。”
“这是你的观点,对不对?”丹景玉座说,“离开你的村子一年之后,你以为对这个世界已经有了足够的了解,可以判断哪个鬼子母是可以信任的,哪个不可以,对不对?还没学过如何杀鸡就想给大家做一桌子菜了!”
“她没有别的意思,尊主。”半夏说,但她知道,湘儿的话有着强烈的攻击性。所以,她警告性地瞪了湘儿一眼。湘儿用力地揪了一下辫子,终于没有再说什么。
“嗯,是谁说过,”丹景玉座沉吟道,“言无常信,行无常贞,唯利所在,无所不倾,若是则可谓小人矣
。问题是,你们两个是我必须合作的人,虽然你们也许是更加弱小的力量。”
湘儿绷紧了嘴唇,但她的声音还是保持了平静。“不懂您的意思,尊主?”
丹景玉座继续说着,彷佛湘儿根本没开口。“一开始,颖逸企图完全地诱导你们。而她之所以会离开,很可能是因为她知道你们要回来了,你们会撕下她的面具,所以我只得相信你们不是……玄女派。
比起说出这个词,我宁可生呑砂砾和石头,”她的声音变低了,“但我觉得,我必须习惯于说出这个名字。”
半夏惊惶地张大了嘴。玄女派?习惯于?我的天啊!
湘儿却怒喝道:“我们当然不是!您怎么敢这样污蔑我们?您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
“如果你怀疑我,孩子,就说出来吧!”丹景玉座语气冷硬。“也许你有时候能达到鬼子母的水平,但你还不是鬼子母,你和鬼子母的差距仍然一天一地,知道吗?说吧,如果你还有什么想说的话。我保证,你最后会哭着求我原谅!你太自以为是了?我会像收拾抹掉灰尘一样把你抹去!我已经失去耐心了。”
湘儿的双唇开了又合上,但最后,她还是哆嗦了一下,无声地一呼一吸。当她说话的时候,声音里还有着最后一点激情,但仅仅只有一点而已。“请原谅,尊主。但您不该……我们没有……我们不会怀疑您的。”
丹景玉座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靠回椅背,笑道:“当你想控制自己的脾气时,你还是做得到的。你必须了解这一点。”半夏很想知道,丹景玉座的这一轮出击有多少成分属于测试,丹景玉座双眼周围满溢着紧张的情绪,这让她开始怀疑,也许丹景玉座的耐心真的已经被耗尽。“我希望我能找到一个方法,让你披上法衣,孩子。连翘说你已经像塔内的任何一名女子一样强大了。”
“法衣!”湘儿倒抽了一口气。“鬼子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