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犼神七煞。”子恒用粗重的嗓音吼道。但另外一个名字出现在他的脑海中,那是狸力群告诉他的。
混浑妖皇,地羊鬼,在魔物之战中,混合凡人和妖兽之血造出的生灵,他们已经相当邪恶,而且,犼神七煞,又名——槃多婆!
子恒厉声呼吼。他咧开嘴,发出一声激越的狸力嚎叫,扑向了犼神七煞。犼神七煞如同毒蛇般跃动,步伐繁复而致命,黑色的剑刃发出雷电般的突刺。但他的敌人是子恒。
子恒手中有一把重斧。他是狸力群的一员,也是一头狸力,任何一头狸力为了能看到一名槃多婆被杀死,都宁可死上一百次。犼神七煞在他面前后退,凶毒的黑刃现在只能竭力抵挡他的劈斩。
腿筋与喉咙,这是狸力习惯攻击的地方。子恒突然俯下身,单膝跪倒在犼神七煞的身侧,战斧划过了这名七煞的后膝。七煞发出凄厉的嗥叫。如果在以前,这样的厉嚎必定会让子恒骨栗齿寒,但他现在只是冷冷地看着这名七煞、槃多婆栽倒在地,用一只手撑着自己的身体。槃多婆另一只手仍然紧紧握着黑剑。但没等他将剑刃刺出,子恒已经再次挥下了斧头。犼神七煞的脖子被斩开了大半,头颅随着斧刃的冲击向后甩去,挂在了他的背后。但被他单手撑住的躯体并未倒下,他的另一只手则开始疯狂地抡动手中的黑剑。槃多婆总是不容易被杀死。
透过群狸力的眼睛,子恒看到黑水修罗像风中残木,一个接着一个倒下,嘴里发出连串的哀嚎。这不是因为狸力和两条腿们的攻击。这些黑水修罗和这名犼神七煞是联系在一起的。犼神七煞死了,他们也活不成。
强烈的胜欲推动着子恒,鼓舞他冲下山坡,加入他的兄弟们,去消灭妖兵,去杀死剩余的槃多婆。这欲望强烈到让他再也想不起别的事情,除了心里最后一丝凡人残余的意识朝他
发出的呼喊,莫止。
他扔下战斧,轻轻地把她抱起来。鲜血覆盖了她的脸,她的眼睛直直地凝视着他,眼里写着死亡。
子恒觉得那双眼睛里还有着一份责备,对他的责备。“我尽力了。”他告诉她,“我竭尽全力想救你。”
她的凝视没有改变。“但我还能做什么?如果我没有杀死他,他还是会杀了你!”
来啊,子恒。来杀妖兵啊!
野性在他心中跳跃,充盈他的身体。子恒将莫止轻轻放下,拾起地上的战斧,斧刃闪烁着血色的光泽。当他奔下岩石山坡时,眼里射出骇人的光芒,如杀神附体。
零星分布在山谷各处的大树,如同火炬般剧烈地燃烧着。就在子恒冲入战局时,火舌跳上了一株老松,燃烧的松脂爆发出刺眼的白光,让整个谷地的夜幕充满了雷电过后那种闪烁的银光。这时,令公鬼正全力迎战另一名犼神七煞,古代鬼师打制的利剑对上了从魔界嶓冢谷的阴影中出来的黑刃。巫咸挥舞着一根桅杆般的大棍,靠近他身边的黑水修罗全都被他打倒在地。凡人在跃动的阴影中与黑水修罗奋力作战。但句町两条腿们的杀伤力远远不及子恒。
狸力兽的兄弟和姐妹们三、四个各组成一个小群体,灵活地避开镰刀般的大剑和长钉战斧,如雷电般来回窜跃,咬断腿筋,撕裂咽喉,一一夺取敌人的性命。它们的攻击没有章法,不讲荣耀,不存怜悯。他们来到这里,不是为了战斗,而是为了杀戮。子恒加入了其中一个群体,斧刃就是他的利齿。
子恒不再去想什么战斗了。他和他的狸力兄弟们眼里只有杀戮,只有黑水修罗。一个,一个,又是一个,直到一个不剩。不只眼前没有,其他地方也不能有。他有种要扔下斧头,用牙齿去攻击的渴望。他想用四肢奔跑,就像他的兄弟们一样。跑过高山,踏遍深雪,去追踪逃
逸的鹿。寒风为他梳理皮毛,他与兄弟们共同嗥叫。黑水修罗在他黄眼睛射出的目光中惊惶失措,更甚于面对其他狸力兽的时候。
几乎同样突兀地,他发现谷地里再没有站立的黑水修罗了。但他还是能感觉到他的兄弟们正在追逐逃走的黑水修罗。有一群七个兄弟的目标是一个不同的敌人。敌人是黑暗中一名槃多婆,他用来逃跑的是四条生有硬足的腿,那是他的马。子恒的意识延伸了出去。他的兄弟们在那匹马后紧追不舍,他们的鼻腔里充满了槃多婆的气味,死亡的气味。子恒和它们在一起,他透过它们的眼睛去看。它们一步步靠近,槃多婆转过头,咒骂着,黑剑和黑衣让他彷佛是黑夜的一部分。但黑夜是兄弟和姐妹们的猎场。
子恒仰天长嚎,他的兄弟死了,失去的痛楚像鞭子一样抽在他的心上。其他的兄弟扑了上去。更多的兄弟和姐妹倒下了,但利齿终于将槃多婆拖倒在地。现在,槃多婆也用他的牙齿还击,喉头的血管在他的齿缝间断裂。他的指甲划开皮肉,如同那些两条腿手中坚硬的长爪。但兄弟们即使在濒死时,也会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去攻击他。最后,只有一位姐妹挣扎出仍然因肉体的抽搐而顗动的尸堆,蹒跚地离开了战场。残牙,那是她的名字,一部分的名字,她的全名相当长:英勇地与熊战斗而留下的荣耀的残牙。残牙抬起头,朝被乌云呑没的月亮长嚎,为了她的死亡而悲鸣。
子恒仰起头,与她一同嗥叫,为她而悲恸。
当他低下头时,紫苏正在盯着他。“你还好吗,子恒?
紫苏有些犹豫地问道。在她的脸颊上有一处瘀伤,外套有一只袖子被撕开。她的一只手拿着棒子,另一只手拿着匕首。两件武器上都沾着血与毛发。
子恒看见所有还站着的人都盯着他瞧。巫咸虚弱地用那根大棍支撑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