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真龙大人,独嵘每晚都来,就像计划中安排的那样。昨晚我们已经确定今天会到达壁垒,就如同振敏的鼻子一样明显。”
“我不知道,”柯朗的声音里充满困扰,他脸颊上的一根肌肉在抽搐着,“你把他引诱出来,但这是为了什么?只要他感觉到有接近你的力量在导引真气,他就会逃回云梦泽,躲进他编织的那些陷阱里。你在那里抓不到他,只要在距离云梦泽城一里处打开通道,他就会知道。”
“我们能拯救那支军队,”乔南急迫地说道,“这是我们能做的。我离开时,段干木还在派遣军队冲锋。尽管振敏和我尽了全力,幽瞳仍然把我们的士兵全部割成了碎肉。”
他抬起手臂,那上面的袖子已经烧焦了。
“我们只能进行反击,然后立刻逃开,即使这样,他不止一次差点将我们烧成焦炭。厌火族人也遭受了严重的伤亡,他们只是在与冲杀过来的云梦泽人作战,那些云梦泽人一定是从其它壁垒来的,我离开时,他们已经在那里聚集成大军了。但每次幽瞳的攻击都会杀死我们五十人,厌火族人或非厌火族人,都被他撕成了碎片。如果那里有三个幽瞳,或者是两个,可能等我回去时,我们的军队已经不会有人活下来了。”
柯朗盯着他,仿佛在看着一名疯子。乔南突然耸耸肩,似乎是在这名戴着剑徽和龙徽的前辈面前意识到自己空无一物的衣领。“请原谅,毕月使,”他不安地嘟囔着,然后又用更低的声音说,“但我们至少可以拯救那些人。”
“我们会的。”令公鬼向他保证,乔南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今天你们都要帮我去杀死幽瞳。”只有柯朗露出惊讶的神色,另外两个人则只是点点头,即使是弃光魔使也不会让他们感到害怕。
令公鬼以为紫苏会反对他,大约至少会要求和他一起去,但紫苏的话让他吃了一惊:“我觉得,你最好尽快出发,不要让别人知道,放羊的。”令公鬼对着叹气的紫苏点点头。大约弃光魔使和其它人一样,也必须依靠眼线和鸽子,但太过于相信这点大约会是致命的。
“枪姬众如果知道了一定也会要去,紫苏。”她们肯定想去,但他必须严厉地拒绝,如果他能拒绝的话。而如果鬼千拓和她所守护的人都消失的话,就太难以掩饰了。紫苏又叹了口气。
“我觉得我可以去和鬼千拓聊聊,我大约能让她们留在走廊里大约半个时辰,但如果她们发现了,她们肯定就不会喜欢我了。”令公鬼几乎又笑了出来,不过这次他记起了肋侧的伤口。她们肯定不会喜欢他们两个了。“我还要说,乡下小子,鬼纳斯也不会高兴的,还有鬼营室,这都是我纵容你的下场。”
令公鬼本来想对她说,他并没有向她提出任何要求,但没等他出声,紫苏已经移到他眼前,透过长睫毛看着他。她将一只手放在他的胸膛上,指尖轻轻地敲着,她的微笑和声音都是那么柔润温暖,只有指尖流露出另外一些情绪。
“如果你再出什么事情,令公鬼,我就会帮助谢惠连,不管她需不需要。”她又露出一个灿烂的、几乎是快活的微笑,才转身向房门走去。
令公鬼看着她的背影。有时她会让他感到晕头转向,几乎他遇到的每个女人都让他有过这种感觉。但他永远都看不厌她走路时的身姿。
令公鬼忽然发觉柯朗也在看着紫苏,而且还舔着嘴唇,他急忙大声清了清喉咙。不知为什么,那个相貌平凡的男人防御般地举起了双手。
他当然没有对柯朗使什么脸色,他总不能因为别人看紫苏穿着粗布裤走路就对那个人怒目而视。他用虚空包围自己,运起阳极之力,强迫冻结的火焰和熔融的污秽进入通道的编织。当通道打开时,柯朗向后跳了一步。大约应该切掉那家伙的一只手,让他知道不能像头山羊般舔嘴唇。有什么扭曲赤红的东西像蜘蛛网般纠结在虚空外面。令公鬼走过通道,站在土地上,柯朗和其它人紧随在他身后。当最后一个人离开通道时,他立刻放开了真源,一种失落感随着阳极之力的离开而涌入。采蓝在他脑海中的存在也同时缩小了,当真龙还在的时候,这种失落感似乎没有这么强烈、巨大。
头顶上,金色的太阳正处在天顶和地平线之间,一阵风卷起他脚下的灰尘,却没有任何凉爽。他们站在一片空地上,周围有四根木头立柱和绳子围住这片地方,每根木柱旁都有两名卫兵,他们穿着短长衫和宽松的裤子,裤脚塞进靴子里,腰侧的佩剑微有些弯曲,其中有些人留着浓密的胡子。所有人都是高鼻子、黑眼睛、眼角稍稍上翘。令公鬼一出现,他们之中立刻有一个人跑了过来。
“我们来这里做什么?”柯朗的语气中充满了狐疑。
在他们周围分布着几百座尖顶帐篷,无论它们原先是灰色还是白色,现在都已经覆满了尘土,帐篷旁边排列着上鞍的战马。玄都就在不远的地方,只是被森林遮住了。
黑庄距离这里更近,但除非萧子良派出细作探察,否则他不会知道这个地方。独嵘的任务之一就是听查,或者是感觉,任何刺探这里的细作。
营地中,随着一阵纷纷的议论声,许多高鼻子、佩弯曲马刀的人都踮起脚尖,带着期待的眼神望着令公鬼。男人之中也夹杂了不少女人。滕州女人经常和她们的男人一同驰骋沙场,至少在贵族和军官们之中是如此。只是今天他们不会参加战斗。
从绳子下面钻出来,令公鬼直接朝一顶帐篷走去,这顶帐篷没有任何与众不同之处,只是在帐篷前面插着一根旗子,蓝色的旗面上绘着三朵简单的红色小花。
这种花被称作王者小珠,即使在滕州的严冬,它们也不会被冻死,被野火烧过的森林中,这些红色小花总是最先绽放的生命。杀不死的花朵————这就是陇右李家的家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