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西人全都披挂着红色的护心镜和覆盖住后颈、盆子般的有檐头盔,他们的骑枪上都缀着红色飘带,有许多占西人看上去就像奔雷一样迫不及待。
矮个子的雨师城人披挂着没装饰的护心镜和钟形头盔,头盔开了个可以看见脸部的缺口,露出一张张刚硬的面孔。他们的头盔和护心镜上经常能看到一些凹痕。他们的骑枪上也没有装饰。
有不少人戴着崔戍的背旗————一根短旗杆上拴着一面方形旗帜,蓝色的旗子上有两个白色的宝石形花纹,标示出他们是军官或是乐正家族的小贵族。所有的雨师城人脸上没有任何急切的神情,只有肃穆和冷酷,他们都经历过战争,在雨师城,他们称此为“见过狸力”。
想到这个,子恒几乎笑了出来。现在还不是狸力来的时候。
在将近中午的时候,一小群厌火族人跑出树林,沿着通往大道的山坡继续向前跑去。两名枪姬众跑在鬼玄元身边,其中一个是鬼千拓,子恒过了一会儿才认出另外一个是苏琳。穿上圣保衣的苏琳看上去和原先完全不同了,她的白发也剪短了,只留下颈后的一绺。她看上去比她穿着仆人制服的时候……自然多了。
鬼纳斯和鬼营室也和他们在一起,她们将宽大的裙摆拢在大腿上,披巾挂在臂弯里,奇玉黄金的项链和手镯随着她们奔跑的动作发出一连串碰撞声,但她们的速度完全不比其它人慢。
子恒抢在其它人之前策马赶了过去,劈头问道:“有多少人?”
鬼玄元回头瞥了一眼尸弃、巫咸、崔戍、刑以及他们身后的队伍。他们之间的距离还很远,而且马蹄和鞍鞯的声音会把一切声音都压下去,说不定连子恒都听不见这段距离外的声音。
但鬼玄元还是压低了声音:“从不同的战士团一共来了五千人,比五千多一点,我不能带太多人来。我没有和鬼幽泉一起去对抗突阕,已经引起他的怀疑。如果鬼子母捉走朅盘陀王的讯息传播开去,恐怕荒季会把我们所有人都吞没。”
鬼千拓和苏琳同时大声咳嗽起来。然后这两个女人又彼此瞪了一眼,过了一会儿,苏琳将目光转向一旁,脸颊变成了红色。鬼玄元瞥了她们两个一眼————他的气息中蕴含着怒意,随后,他继续低声说道:“我还有将近一千名枪姬众。如果不是我握紧了拳头,她们所有人都将会跟在我身后,每个人全都举起一支火把,告诉全世界的每一个人,令公鬼正处在危险之中。”
突然间,他的声音变得严厉起来:“现在跟随我的每一名枪姬众都确切地知道我告诉她们的话是认真的。”
苏琳和鬼千拓全都红了脸,红色出现在她们被太阳晒黑的坚毅面孔上,给人非常奇怪的感觉。
“我……”她们又同时开口说道。又一次,她们互瞪了一眼,而苏琳又一次把目光移开了,她的脸变得比刚才更加红润。子恒不记得鬼断怨和鬼指残曾经有过这种表情,那是他唯一认识的两名枪姬众。
“我已经做出过承诺,”鬼千拓僵硬地说,“所有枪姬众都做出了承诺,就如同首领向我们下达了命令。”
子恒没有问荒季是什么,他也没有问鬼玄元是怎样率领厌火族人渡过望江。厌火族人没有使用渡船,而宽阔的大河是世界上唯一能阻挡厌火族人脚步的东西。其实子恒很想知道答案,只是这件事现在并不重要。
六千名厌火族人、五百名崔戍的扈兵,以及两百名翼卫队;他们的敌人是六名鬼子母、她们的护法和大约五百名卫兵,优势在他们这一方。但鬼子母们手里有令公鬼,如果她们将匕首抵在令公鬼的喉咙上,他们还敢动手吗?
“还有九十四名智者,”鬼纳斯说,“她们是这座城市附近上清之气最强的人。”鬼纳斯说这句话的时候,身上散发出不情愿的气味————子恒知道,楼兰女人不愿意承认她们能够导引真气。
但鬼纳斯又加强了语气:“我们本来不想带这么多人,但所有人都想来。”鬼营室清了清喉咙,鬼纳斯立刻就脸红了。子恒想问问尸弃这是怎么回事;厌火族人和子恒以前见过的所有其它人都完全不同。大约他们年纪大了就容易脸红。
“鬼营室率领我们。”鬼纳斯最后说道。那名年纪更大的女子这才满意地哼了一声,她的气味闻起来也很满意。
子恒只是摇了摇头,他对于上清之气的全部了解都可以被塞进一支顶针里,而顶针里剩下的空间还可以插进一只肥大的拇指。不过子恒和纯熙夫人一同旅行过,他也见过连翘和采蓝在战斗中的表现,他还看到了鬼营室做出的那团火焰。如果鬼营室是智者中上清之气最强的人之一,子恒怀疑那六名鬼子母完全可以将这九十四名智者绑成一捆。但在这个时候,任何助力都是子恒欢迎的。
“她们一定超过我们七十到八十里路程,”子恒说道,“如果她们拼命催赶马车,大约她们能领先我们一百里。我们必须竭尽全力赶路。”当他爬回到马鞍上时,鬼玄元和其它厌火族人已经跑回山丘上。子恒抬起手。崔戍示意骑兵加快速度。子恒并没有多想为什么年龄足以当他父母的男人和女人、惯于发号施令的男人和女人都会如此毫无异议地追随他。
现在子恒担心的是他们能以多快的速度移动。他知道,穿圣保衣的厌火族人能够跟上马匹。本来他还在担心穿裙子的智者们,其中一些的年纪大约有鬼营室那么大。但不管是否穿着裙子,不管头发是否变成了白色,智者们的脚程绝不逊于任何人,她们在和马队同步前进的时候,还在平静地交谈着。
前面的道路非常空旷,没有人会在圣火节期间外出,除非他们的事情像子恒一样紧急。太阳爬得很高,山丘则愈来愈矮。等到他们在黄昏宿营时,子恒相信他们已经前进了三十五里的路程,对于如此大规模的一支军队来说,这一天走得是非常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