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宝者?”李义府的声音闪耀着骄傲的光辉,他忽然笑了,身上愤怒的气息也几乎完全消失了。“那个小妮子从没跟我提过这种事。确实,小丹这个名字比起从前的来,更适合她。这曾经是她母亲的意思,而我……”
他忽然愣了一下,然后怀疑地瞪了子恒一眼,恼怒又开始在空气中弥漫。“不要想改变话题,小子,我们要谈的是你和我的孩子,还有你们的这个所谓的婚姻。”
“所谓的?”子恒一直都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脾气,向清大妈甚至说他从来就没有过脾气。
如果你在一同长大的孩子中总是最高大强壮的,很可能会不小心伤到别人,那么你就能学会该如何控制自己的脾气。但在这个时候,子恒觉得控制脾气有些困难了。
“禁魇婆为我们举行了婚礼,从我们已经忘记的时代开始,所有锡城人都是这样举行婚礼的。”
“小子,即使有一位黄巾力士长老和六位鬼子母见证,你的婚礼还是有问题。小丹还没有到不经母亲许可就能成亲的年纪,她也从没向母亲提出过成亲的请求,更不可能被接受。现在她在海蓉那里,如果她没能让她的母亲相信她已经到了可以成亲的年龄,她就要回营地去,大约要担负起成为她母亲的马鞍的职责,而你……”
李义府的手指抚过剑柄,但他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动作,“你,”他用一种几乎算得上是愉快的语调说道,“我会杀了你。”
“小丹是我的!”子恒咆哮道。酒液洒到他的手腕上,他低头惊讶地看着那只酒杯————已经被他捏扁了,他小心地将被扭曲的竹杯放到桌上的酒罐旁,但他依然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没有人能从我这里夺走她,谁都不行!无论你将她带回营地————还是其它任何地方!我都会去找她。”“我有九千人。”李义府用令人惊讶的温和声音说道。
“他们比黑水修罗更难对付吗?带走她试试看!试试看!我们很快就能知道结果!”子恒发觉自己在发抖,他紧紧地握着拳头,连手都握痛了。这让子恒自己也非常吃惊。他已经这么久没有真正地愤怒过了,甚至已经忘了愤怒是什么样子。
李义府上下打量着他,然后摇了摇头:“杀死你大约不是个好主意,我们需要一些新血,家族的血已经变得稀薄了。我的祖父经常说,我们全都变得软弱了,他是对的,我的力量连他的一半都不到,承认这点总是让我感到很羞愧。小丹更是柔弱得可怕,注意,不是脆弱……”他紧皱起眉头,过了片刻,看到子恒并没有要说小丹弱小的意思,便点点头,“……总之,我们没有力量了。”
这番话让子恒很吃惊,他不自觉地走到椅子前,坐了下去。他几乎又忘记愤怒了。这个男人怎么变得这么厉害,他疯了吗?小丹真的柔弱吗?她有时确实温柔又愉悦,但任何男人如果真的以为小丹是软弱的,那他就有掉脑袋的危险,包括子恒自己。
李义府拿起那只被捏扁的酒杯,端详着它,然后将它放回原位,也坐到椅子里。“小丹在去她母亲那里前告诉我许多关于你的事,关于红河的子恒大人、黑水修罗的克星,这很不错,我喜欢能站在黑水修罗面前绝不后退的男人。现在,我觉得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他啜着酒,带着期许的神情等待着。
子恒希望刚才能多喝一些令公鬼的蜜瓜酒,甚至希望他刚才没有把那只杯子捏扁。他的喉咙干得厉害,他想要给李义府留下好印象,但他只能实话实说:“实际上,我并不是真正的庄主,我是一名铁匠,当黑水修罗出现……”他的声音愈来愈小,因为李义府正在一边抹着眼睛,一边用力地大声笑着。
“小子,昊天上帝从来没创造过家族,有些人忘记了这一点,但无论你去追溯哪一个家族的源头,你都会找到一个有着不平凡勇气的平凡人,或是某个人在其它人都像被拔掉毛的鹅一样乱跑的时候,保住了自己的脑袋,同时又掌控了乱局。记住,另一件容易被遗忘的事情是下坡路会突然出现,我在瀛川有两名侍女,如果不是她们两百年前的祖先做出了那些连蠢人都做不出来的蠢事,她们都应该有小姐的身份。饶阳的一名木工说他的祖先是过堂白虎神卫符之前的国主,他大约说的是真话,他是一名优秀的木工。道路不会是一成不变地向上或向下,而且往往是向下的路更光滑。”
李义府重重地哼了一声,就连他的胡子也随之抖动了两下。
“蠢人会在命运将他拖下来的时候大声呻吟,而一个真正的蠢人会在命运将他拉上去的时候大声呻吟。我觉得知道的不是你不同于过去的地方,不是你的现在,而是你的内心。如果我的老婆能让小丹体肤完好地离开她,我又没有杀了你,你知道该如何对待老婆吗?嗯?”
子恒谨记要留下好印象的事,决定先不解释他更愿意重新成为一名铁匠的心情。“我以我的理解去对待小丹。”他小心地说。
李义府又哼了一声。“以你的理解,”他刻板的声音里渐渐出现了怒意,“你最好有着正确的理解,小子,否则我就……你听我说,老婆不是只要你大声叫喊就会向前狂奔的骑兵。在某些方面,女人就像是鸽子,你抓住她的力量一定只能有你认为必须的力量的一半,否则你就有可能会伤到她。你不想伤害小丹,知道我的意思吗?”
他忽然很不协调地笑了笑,然后他的声音几乎是变得友善了。“你大约能当一个很不错的女婿,子恒,但如果你让她不高兴了……”他又摸了摸剑柄。
“我会努力让她高兴的,”子恒认真地说,“伤害她是我最不愿意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