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你不握住老汪的手?’他问老胡,‘你差点就淹死了。’‘为什么我现在应该握他的手?’老胡生气地说,‘我刚刚在大白天经过他身边,他连个招呼都没打。’”令公鬼说完便期待地等着看枪姬众们的反应,他不知道自己期待看见什么?
枪姬众们只是交换着呆愣的目光,最后,黎枫说道:“那个池塘怎么样了?这个故事的重点肯定是那些水吧?”
令公鬼甩了甩手,转身继续朝那座红条纹的帐篷走去。他听到身后传来文竹的声音:“我觉得这应该是个笑话。”
“我们连那些水出了什么事都不知道,怎么笑得出来?”鬼?烈说。
“重点是公鸡,”沙木香插嘴说,“湿地人的幽默都很奇怪,我觉得这故事说的应该是那只公鸡。”
令公鬼竭力不去听她们又说了些什么。
当令公鬼走到帐篷前的时候,如果可能的话,守卫帐篷的那些熊渠武~卫军们站得更加僵硬了。站在金穗子帐帘前的两名武~卫军向旁边跨了一步,同时将帐帘拉开,他们的视线却都避开那些楼兰女子,落到她们身后的某处。
令公鬼曾经率领熊渠武~卫军们与黑水将军和黑水修罗进行过激烈的战斗,那时的战场就在海门通的大厅里。在那一夜,他们会追随任何勇往直前的人,而那个人正好就是令公鬼。
“海门通仍旧屹立。”令公鬼平静地说道。这曾经是他们的战号,一些卫兵的脸上露出微笑,不过他们很快又板起了脸。晋城人不会在贵族说话的时候笑,除非他们确信这位贵族想让他们笑。
大多数枪姬众都轻盈地蹲在帐篷外面,将短矛横放在膝头。她们可以用这个姿势待上几个时辰,不会挪动一下肌肉。苏琳、文竹、沙木香和蜚零则跟随令公鬼走进帐篷,如果这些晋城卫兵是令公鬼从小的朋友,枪姬众们
还会谨慎一些,但帐篷里的这些人和令公鬼没有任何友谊可言。
帐篷里铺满了缀有穗子的彩色地毯,上面绣着精致的蔓叶花样和晋城迷舞图案,在帐篷中的主位上有一把高大的镏金座椅,上面雕刻了精美的花纹,镶嵌着无数奇玉和绿松石。
要运送这把椅子很可能需要一辆单独的马车。被地图覆盖的桌子两边各有一群人,一边是十二名满脸汗水的晋城人,另一边是人数只有晋城人一半的雨师城人。
他们比晋城人更难以忍受这种酷热。他们全都拿着一个金杯,由身穿金黑色制服的仆人不停地向杯里倒着寒潭香。这些贵族全都穿着云锦衣服,只是身材矮小、肤色更为白皙的雨师城人都穿着深色的长衫,除了胸前标示家族和位阶的彩色条纹之外,衣服上也没有过多的装饰。
而晋城人大多在胡子上涂了油,并弄成尖尖的形状,他们的衬垫长衫十足像是五颜六色的花园,上面绣满了彩缎、织锦、金线和银线。
雨师城人都显得很严肃,甚至有些阴沉,他们大多面容憔悴,每个人都剃光了前额,并在剃光的部位敷了粉。这种发型曾经只在雨师城士兵中流行过,贵族里是没有的。
晋城人全都微笑着,嗅着洒了香水的手绢和香盒,让帐篷里充满了浓郁的香气。除了寒潭香之外,晋城人和雨师城人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用冰冷的眼光瞥着枪姬众,同时又装作这些厌火族人完全不存在。
段干木大君头发花白,胡须涂了油,穿了一双精致的镶银靴子。看到令公鬼进来,他便深深地作了个揖,他是这里的四名晋城大君之一。
其它三个是过度肥胖的建鼎;身材如枪杆般瘦削,让铁灰色的胡须看起来仿佛枪尖的沙浩临;鼻子像芋头一样,比大多数农夫更像农夫的北辰。
不过令公鬼一开始就将指挥权交给段干木。另外八名都是次
级贵族。他们之中有一些剃光了胡子,但头顶的灰发并不比大君们少,他们都是为了履行对这四名大君中某一名的效忠誓言,才会来到这里。不过他们都有实战经验。
段干木在晋城人里并不算矮,但令公鬼还比他高出一个头。看到他时,令公鬼总是觉得仿佛看到一只挺胸阔步的好斗公鸡。“向真龙大人欢呼!”他弯着腰,拉长声音说道,“欢呼您即将成为云梦泽的征服者,向朝阳之君欢呼。”其它人也立刻紧随他吟诵起来,晋城人张开双臂,雨师城人则把手放在胸前。
令公鬼的面孔扭曲了一下。朝阳之君曾经是真龙的名号之一,至少在史籍的残片中是这么写的。在世界崩毁之时,大量书籍与史料都散失了,而更多的知识在黑水修罗战争和随后的百年战争中化成烟尘。
到了现在,任何信息残片的存留都是令人惊讶的事,而令令公鬼惊讶的是,段干木使用这个名号的时候,真龙竟然没有在他的脑海里发出任何气恼或悲哀的叹息。
现在回想起来,自从刚才对那个声音发出怒喝之后,它就没再出现过。他这时才猛然意识到,自己是第一次与那个声音进行对话。隐藏在这后面的可能性,让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真龙大人?”建鼎揉搓着肥胖的双手,他的视线似乎在竭力避开围在令公鬼脖子上的束发巾,“您是否————”
他用力将后面的话咽回肚子里,脸上摆出一副逢迎的笑容。问一个可能会疯掉的人是否安好,大概是非常不妥当的。“真龙大人想不想喝些寒潭香?这是用道安边最好的高粱酒混合蜜瓜汁调和而成的。”
一名个子瘦高的该地庄主向建鼎立下了效忠誓言,这个名叫林志蓁的人有一副坚硬的下巴和更加坚定的眼睛。他飞快地打了个手势,一名仆人立刻跑到帐篷侧边的一张桌子上,拿了一只金杯,另一名仆人急忙将杯子斟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