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当然,”晴方说着,将结实的拳头叉在腰上,她瞪着其它禁魇婆,不容她们反对她,“我也说过的,不是吗?这个姑娘说的话很有道理。她刚到这里的时候,我就这样说过了。我说过,这个姑娘是有头脑的。”
梅天哼了一声:“有谁说过她没头脑吗,晴方?我可没听到过。她做得很好。”然后她又向小丹点点头:“你确实做得很好。”
米星河行了个叩拜礼:“谢谢你,小丹小姐。我知道,我已经对五十个人说过这样的话,但从你嘴里说出来,不知为什么————”
晴方重重地哼了一声,打断米星河的话。米星河又说多了,她的脸也变得更红。
“你的衣服很漂亮,小姐。”吟宣向前靠过来,指着小丹偏爱的开叉裙装说,“不过,迁安集来了一名骆驼城女裁缝,她能为你做出更好的衣服。恕我冒昧,我已经训诫过她了,现在她除了为已婚女子置装之外,只做端庄的衣服。”
母亲般的微笑又出现在她脸上,里面既有纵容,又有威严。“或者是帮恋爱中的人置装,她能做出美丽的衣服。啊,如果能让她来装扮你,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还没等吟宣说完,晴方已经露出自得的微笑:“目前人在思尧村的马静若已经为小丹小姐做了几件衣服————真是最美丽的礼服。”吟宣向前迈了一步,梅天咬住了嘴唇,就连米星河也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在小丹看来,这次会见应该已经结束了。对于那位白水江城裁缝静若,小丹需要经常性的监视和严格告诫,才能避免她将自己的礼服做成黑盐城的宫廷样式。
缝制这些礼服是晴方的主意,本来她是想给小丹一个惊喜。但即使裁缝给小丹缝制的是滕州风格的礼服,而不是白水江城风格,小丹也不知道有什么场合适合穿这些衣服,红河大概还要很长时间
才会有宴会和游行活动。现在这些禁魇婆们却已经准备比赛哪个村庄可以为她做衣服了。
小丹为她们沏了茶,同时不经意地说起她们应该讨论一下,该如何在天气的问题上让人们振作起来。这几乎正中禁魇婆们的痛处,只过了一小会儿,她们就一边为不能在这里久留而对不住,一边匆忙地履行她们的职责去了。她们的步履是如此匆忙,以至于差点将自己绊倒在地上。
小丹若有所思地看着禁魇婆离去,米星河像往常一样走在最后,如同一个跟在姐姐后面的小妹。大约小丹可以私下和三湾渡口女事会的一些成员说几句话。每个村子都需要强有力的村长和禁魇婆,为村民争取利益。
说这些话需要隐密而谨慎。当三湾渡口选举村长时,她就曾找那里的男人们谈过话————如果一个男人有足够的智慧和坚毅,符合她和子恒的要求,那么为什么不能让参与选举的男人们知道她和子恒属意于谁?
但她的这个行动被子恒发现了……子恒是一个温和的人,不轻易发火,但为了自身的安全,她在那时不得不将自己反锁在卧室里,直到子恒冷静下来。而为了让子恒冷静,她不得不承诺不再“干涉”任何村长的选举,无论是公开的还是瞒着他的。
最后这一点是最不公平的,也最让小丹感到棘手。但小丹当时并没有提到过女事会的选举。好吧,最好是不要让他知道,这对他、对三湾渡口都比较好。
想到子恒,让小丹回想起自己许下的承诺,羽扇挥动的速度不自觉加快了许多。今天那些人无聊的诉求并不算很糟糕,甚至那些禁魇婆也还可以忍受————至少今天没有人问到子恒大人的继承人,天可怜见!大约是这种无法忍受的酷热将她的怒气激到了顶点。子恒应该担负起他的责任,否则……
雷声在官邸上方滚滚而来,闪电照亮了窗户。小丹的心中刹时又充满了希
望。如果能够下雨……
穿着软鞋的双脚在她跑动时并没有发出声音,小丹要找到子恒,她想和他分享这场雨。不过她还是有些话要对他说,如果有必要的话,会是一场长谈。
子恒就在小丹所预期的地方。她全力跑上三楼,在直接与屋顶相接的走廊里,这个满头卷发的男人穿着一件朴素的棕色大氅,他有着粗壮的肩膀和手臂,宽大的背正朝向小丹。他的身子靠在走廊墙壁的一根圆柱上,眼睛盯着楼下的地面,而不是天空。小丹停在走廊门口。
雷声再次震响,蓝白色的闪电划过天际。焦热的闪电在没有云彩的天上翻滚,这不是雨水的预兆。没有熄灭热气的雨,也不会有随之而来的雪。小丹的脸上渗出汗水,但她的身体却在颤抖。
“会见结束了?”子恒说道。小丹吓了一跳。子恒没有抬头,小丹并不一直都记得子恒的耳朵有多么灵敏,或者他是闻到了她的气味。小丹希望那会是香水的味道,而不是汗味。
“我还以为你会和卜正民或洪健在一起。”这是子恒最严重的错误之一。小丹尽力训练仆人,但那些仆人对子恒来说,却是可以一同欢笑饮酒的朋友。不过,子恒至少眼睛不会乱瞟,他从没发觉到武眔要在这幢官邸里当仆人,是因为她希望能做一些为子恒大人整理床铺以外的事。子恒甚至没注意到是小丹用火把将卡勒赶出了官邸。
小丹走到子恒身边,看见子恒所看的情景。两个赤裸着上身的男人,正在下面挥舞着两把练习木剑————令老是一名筋骨结实的灰发汉子,平措更加苗条,也更年轻。平措学得很快,非常快。令老典曾经是一名士兵,一位剑法高手,但现在平措正在对他展开猛烈的攻势。
小丹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转向西林的方向。在那边半里之外,一片被石栏围绕的田地里,簇拥着一片帐篷,在战火中活下来的匠民都居住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