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是吃了长生不老丹么?长得还是像三十八九岁一般,并且五官深陷,鼻梁高挺,看起来跟我爷的的确确像是两代人。
桓成子十分潇洒的,依在自己车门的旁边。这小汽车如果停在春满楼那种地方,桓成子现如今这做作的姿势,绝对会把春满楼的那群婊子迷的一个个喊爹叫娘。
不过,他这样的造型,摆在我们棺材铺的门口,实在是像一个脑瓜子抽风的棺材瓤子。
桓成子看见我们几个人,步履蹒跚的归来。他急忙一路小跑,走到念卿身边。
“我的好闺女,爹听到铃铛声,连夜宵都没有吃,以最快的速度就赶来了!闺女,没有什么事儿吧!闺女,你都不知道爹有多想你。闺女,你长得又俊了!闺女,这两天吃的好不好啊?睡得好不好啊?有没有胖啊?……闺女,闺女……”
我实在受不了桓成子这个女儿奴。想当年,他让我和爷爷把念卿抱下山的时候,他也没有这般的长情。
真不知道这些年间桓成子究竟经历了什么!是不是人岁数一大,除了思念儿女,生活便再没有了其他的奔头。
“哎呀呀,你不要吵了好不好,磨叽死了!”念卿仍就如同平时一样,不会给她爹半点儿好脸。
我爷平时总是跟念卿说,她那亲娘死的有多惨多惨,说什么晕倒在湘云观的门口,说长了一身的杨梅大疮。还说桓成子对那个女人冷酷无情。
我爷这人,要说他真有什么坏心思,其实也没有。只不过就是嘴损,平时又总是和自己这个三师弟插科打诨,斗嘴不对付。
但是念卿毕竟年纪小,她从小和桓成子又没有什么感情,不待见自己这个亲爹也是再所难免。
念卿对桓成子几乎等于无视,她径直走到棺材铺门口,然后掏出钥匙开大门。
我也忍不住对那个王八壳子小轿车摸摸搜搜。
“切!这发电的大铁家伙,跑的是挺快哈!你说,它在水里能不能也窜的这么快。”
桓成子见念卿不搭理自己,只能把肚子里的一股邪气发泄在我爷的身上。
“老东西,你少碰我的汽车!别用你那个又穷又脏的手给我家宝贝碰坏了!你知道我家汽车值多钱吗?你赔得起么?就是把你的一把老骨头都给搭上,都不够我烧一个月汽油钱的!”
我爷死的朝那王八壳子的轱辘上,狠狠踹了两脚。
“呸,啥他娘的狗玩意儿!就凭它是个外国货,这东西,便是白送给俺都不惜的要。早晚有一天,咱们国家自己造的小汽车,比这些外国狗东西强不知道多少倍!
切!什么玩意儿,看着模样就丑。又方又正又黑。真不愧是什么人开什么车。你心黑,这车的壳子它就黑!”
这时,念卿已经打开房门,她摸着黑走进棺材铺,然后十分熟练的找到油灯,在铺子里的各个角落掌上灯。
桓成子这才看清了我爷的脸。
“老东西,你大晚上赶庙会去了?画的跟个花脸鬼一样,别再把我家闺女给吓到。”
我也跟着走进棺材铺,先把那熟睡的母黄皮子精丢到地上。
“哎呀!这死妖精还挺沉,累得我两条腿直发软。”我口中一边抱怨着,一边赶紧抻抻胳膊,动动腿。
说实话,这一个多时辰的下山路程,当真是累的我浑身酸痛,汗流浃背。
念卿立刻搬来一把太师椅让我坐下,然后给我捏肩膀,捶胳膊。
桓成子这才发现,我们几个人竟然把一只人身兽首的母黄皮子精背回了棺材铺。
“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啊?”
桓成子伸出脚,踹了地上的母黄皮子一眼。
“这妖怪睡得还挺死呵!看这副修炼,没有100年,也得是只七八十年的老妖。老家伙,这妖怪和你是同龄人嘿!”
原来是只修炼七八十年的黄皮子精,怪不得会一眼相中我爷!看来这妖精之间择偶,也要讲究一个门当户对,年纪相彷。
我爷才懒得理会桓成子。他现如今第一时间是赶紧找水洗脸,然后还要换上干净的衣服,好去陈大娘家看自己心心爱爱的陈老太太。
念卿一边帮我捏着肩膀,我只好皱着眉毛,把这母黄皮子精和我爷之间的关联,长话短说,讲给了那桓成子。
“道长,你说这事儿应该怎么处理?人妖殊途,我爷总不能真的入赘到黄皮子洞。
可是我们又怕这些妖精报复心强,将来会做出什么对我们家不利的事儿。
要是说将这些妖精赶尽杀绝,一来,是怕如果杀不干净的话,但凡留下一个活口,将来都会后患无穷。
二来,这些妖精实在也没有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他们一个个生性还算纯良,要将他们全部杀害,我这心里也实在不够人,我也怕将来遭报应嘞!”
桓成子听到我爷的遭遇,整个人笑的几乎快要断气儿。
“啊呀呀!我说的嘛,那老东西怎么大晚上画了一个大花脸。这都什么年岁了,还穿那么鲜艳的大红棉袄!”
他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回头冲着后院儿喊。
“老家伙,要不你就从了这妖精得了!我可以想想办法,让她把头也修炼成人形。到那个时候,哪怕你临死,她也可以在你的身边伺候你。
哎呦呦!别说,这些山精野兽真是不挑食,长成你这臭德性的,她们也能入得了眼!哎呀……哈哈哈,不成,笑的我肚子疼。”
“你能不能正经点!”念卿站在我的身后,冲着他爹轻声一句嗔怒。
桓成子闻言,就如同川剧变脸一般,立刻把所有的笑容全部瞬间收回。
“嗯,其实这件事情,还是有办法的!”
他的身躯站的笔直,一双手在自己的下巴上来回抚摸。那样的风度,那样的神情,登时变得万分高大上。
唉!人呐,当真是都有自己的软肋。
我问桓成子:“不知道长,这事儿究竟应该如何处理?”
桓成子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我看,只有这个母黄皮子精,自己同意放过你爷,这事儿才能彻底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