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我恍然看着一个落寞的眼神,好像离我们这个柴房越来越远去。
那,是长脖子怪物,不!是春茶吗?
看来,我爷的确什么都没有做。春茶是自己选择放过严家老太太的。
或许,是因为老太太和黑衣老鬼之间的深情对话。又或者是因为朱文杰的那一句深情不及久伴吧吧!
春茶原本以为黑衣老鬼对自己一往情深,可是却不曾想,在黑衣老鬼的心中,早已经被那个与自己四十多年相濡以沫的严家老太太完全占据。
即使那老太太已经干瘪如骷髅,已经满头白发,牙齿脱落,满脸皱纹,恐怖如鬼。可是,就如同黑衣老鬼自己所讲的一般。
眼前这风烛残年的老妪,是自己相伴一生的妻呀!
渐渐的,突然之间,只听到朱文杰莫名的大喊。
“我爹,我爹怎么慢慢的变透明了?”
严夫人也说:“是啊!爹的双脚怎么都消失了?”
所有人纷纷疑惑万分,就连严家老太太,都十分惊恐的看着自己的老伴儿的鬼魂。
可是在我眼中,那黑衣老鬼跟之前并无不同,完全不存在着什么变透明的说法。
就在这时,我爷忽然一拍脑壳。
“呃!犀角香的香味澹去了!等到香味完全消散,咱们普通人也就再也看不见鬼魂喽!”
严老爷恍然大叫。
“我,我这就去库房,再取一块儿犀角,然后立刻磨成粉末,点燃焚香。”
朱文杰还在一旁叮嘱道。
“还是要省着一些用!那东西名贵的很,最主要的就是不易得。现如今整个镇子,也恐怕只有咱家洋货铺里留存的那两只犀角,其余地方,恐怕再难找到了!”
严老爷认同的点点头,便慌忙跑出柴房。朱文杰帮忙把严家老太太抱回佛堂的卧房之内。
严家老太太受了很重的伤,她的双手方才都已经被铁钉子穿透,刚才又被那长脖子怪紧紧的缠绕了一阵子,老太太的脸色苍白,无血色!她已经这么一大把年纪,哪里能经受的住如此大的折腾。
严夫人亲自给老太太把脉,黑衣老鬼虽然跟着我们一起回来。可是朱文杰说,他的眼睛之中,早已见不到自己姨夫的存在。
又过了一会儿的功夫,严老爷再次取来了一盒丁点儿的犀角香,他把这犀角香在房屋内点燃。
顷刻之间,所有人都看到黑衣老鬼正坐在老太太的床边,他正在轻柔的抚摸着老太太鬓角的碎发。
“爹!”严老爷轻轻地呢喃一声。
黑衣老鬼转过头,对自己儿子道。
“还有三天的时间,我就必须要去地府报道了!最后这三天时日,是咱们爷俩最后相聚的时刻。
儿啊!记住,我走之后,你一定要好好照顾你娘。她一辈子要强,却又是小孩子脾气。她年纪大了,你要孝顺她,照顾她,多番忍让……”
黑衣老鬼对自己儿子交代一番,又转过头看了看朱文杰。
“文杰!”
“唉!姨夫。”
“我知道,你心中喜欢笙萍。我这个当爹的,更晓得自己女儿的心事,笙萍也中意你。只可惜,笙萍那种病,她的身子!”
黑衣老鬼这果然如同在交代后事一般,提完儿子,又论女儿。
“文杰!这样吧,算是姨夫求求你。你娶了笙萍吧。我不求自家的女儿能给你当正房妻室,她生不出孩子,本来就犯七出之条。
你就让笙萍给你做房妾室,我们严家的家私,足够养育自己的女儿一辈子。我给笙萍准备的嫁妆,也足够她一辈子衣食无忧的活。
你们既然男有情女有意,我家女儿不要名分了!只让她给你做一房妾,你随意取任何大户人家的女儿,为你生子绵延子嗣。姨夫只求你这辈子,不要亏待我女儿,不要让别的女人给她脸色瞧就好!”
黑衣老鬼说到此处,语气顿时悲悲切切。
“我死人一个!原本早就无牵无挂,心中唯独惦念三个人,两个女人,一个是这老婆子,还有一个就是笙萍。剩下的一个……”
黑衣老鬼说到此处,却再也不提。
我们所有人都知道,他心中惦记的最后一个人,其实就是想当年,他和春茶生下的那个儿子吧。
那也是黑衣老鬼身上留下的骨肉,是严家的血脉,是他的亲儿。
就在这时,一直昏迷在床的严家老太太,忽然迷迷煳煳睁开了自己的双眼。
严夫人轻轻说道:“娘醒了!”
黑衣老鬼抓着自己的老伴儿的手。
“老婆子,你受苦喽!”
严家老太太用微弱的气息躺在床上,一字一顿。
“那个……孩子。他……被刘嬷嬷……送到了三十里坡……一户……姓马的……农户家中。马农户……是……想当年……刘嬷嬷的……干儿子。他身体……有伤,不能……生养,那个……孩子……便被他……收养……咳咳咳……咳咳!”
老太太说这几句话,呛得自己连连咳嗽起来。
严夫人安抚着自己婆婆的胸脯。
“娘,您现在身体还没有养好,不能说这么多的话!”
老太太却硬撑着,最后艰难的说道。
“老头子,你……去找那……个……孩子吧!见他……最后一面,我没有……伤害……那孩子……的性命,我……每年都……会给……马家……送钱。我知道……他是……你的血脉,我就是……恨,可是……这些年,我心中……也是……真的自责……”
“好了,老婆子,别说了!”黑衣老鬼一边哭,一边捂住了自己老伴儿的嘴。“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啊!”
现如今,这黑衣老鬼的心愿总算是完成。三十里坡,姓马的农户。却说那三十里坡,离我们镇子倒是不远。
快马加鞭的话,大约几个时辰就能赶到。
黑衣老鬼残留在这人世间,也只有最后三天的时间。
朱文杰立刻提议。
“现如今天色还早,要不咱们今天快去快回,让姨夫看一看那个孩子现在如何?也好了却姨夫的最后一桩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