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我爷挑挑眉毛。“不是陈记茶庄吧!陈墩……”
我爷的话,还没说完。那黑衣黑裤便回。
“没错!就是陈记茶庄,我是茶庄里的伙计!”
“你们老板,他不是无亲无故,光杆一人吗?难不成!啊呀,不会吧!你们老板今年应该还不到三十,他是啥时候走的?”
黑衣黑裤笑着道。
“不是我们老板!是,我们老板娘。怎么说呢!算是我们老板刚过门儿的新媳妇儿吧!”
我爷听到这话,更加眉头紧锁。
“没听说你们老板娶过亲呀?咱们镇子的人,谁不晓得你们家老板,光杆独一个,没爹没娘,没兄没弟,没姊没妹,没儿,没女,没媳妇儿!”
“原本也没有,就在上个月,刚刚定下的亲事。女方家条件困难,还是个外乡人。反正我老板找媒婆说下这门亲事,也费了不少的事。
昨天新娘子才正式过门,我们茶馆儿大放鞭炮,搞得热热闹闹的,怎么?昨天那么大的阵仗,掌柜的你都没听说?”
我爷连连摇头。
“正赶上这几天出远门儿,今儿才回来!你家老板昨天娶媳妇了?那……今天定这棺材……新媳妇儿,她?”
黑衣黑裤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唉!要不说也是丢人的事儿呢!说实话,这都没处说理去。
就在昨天晚上,我们老板喝了点儿酒,终于进洞房。谁知道刚刚一掀开盖头,那新媳妇儿瞧见我们老板的长相。
唉!新娘子被活活吓死了!”
“啥?活活吓死?”
这一次,不只是我爷。就连我都跟着生起了好奇心。
“那人得丑成啥样儿呀!能把新娘子给活活吓死?”
我这话刚刚脱口而出,我爷立刻回头瞪了我一眼。
“小兔崽子,别瞎说话!”
我爷爷又转过头,冲着黑衣黑裤陪笑脸。
“别怪小孩子,不懂事儿!唉!那我知道了,你们老板也真是个可怜人!”
黑衣黑裤连忙应和。
“不碍事儿,不碍事儿的!所以想在您这订一副现成的棺材板!昨天晚上人没得,今天停尸,明天就想着把那女人给下葬。
所以,明儿一大早,您把这棺材送到茶庄门口就成了!这是定钱……”
黑衣黑裤说着,从身上摸出了两块钱,交给我爷。
我爷问:“那想要一副什么样的棺材板?普通的,还是名贵些的?”
黑衣黑裤道。
“我们老板那人大家伙都知道,慈悲心肠。也不是个差钱的主儿,您就挑一副好些的,别显得太寒酸。
我们老板正觉得对人家女方愧疚,在茶庄唉声叹气呢!”
“成,成!明天大早,我一定送到!”
我爷一边说着,一边把这黑衣黑裤送出门。
等到这客官远去,我爷爷才砸吧着嘴巴,连连摇头,也是叹着粗气说。
“这世上还真是好人没好命!那陈墩子,命咋就这么苦嘞!”
我一边抹着自己油花花的嘴皮儿,一边万分好奇的问我爷。
“爷,你说的那个陈墩子是谁呀?”
“还能是谁,就是陈记茶庄的老板呗!”
“就是那个把自己新媳妇儿给吓死的丑男人?”
我爷点点头。
“那陈墩子可真是个大好人,唉!可惜,就是人长的丑点……”
爷爷越这么说,我越好奇。
“丑?能有多丑?丑到把人吓死的地步?我从前听人说,丑人多作怪。丑成那样的人,还会是好人?”
爷爷一边拿着抹布,擦拭柜台上的灰尘。一边意味深长的悠悠道。
“人心如何,哪里是从容貌上可以看得出的?人的面相会骗人,所以呀,识人交友,要用心看,切不可使眼瞧!”
于是,爷爷一边打扫柜台,将屋子里的浮灰擦净,然后慢慢的给我讲说那陈敦子的事儿。
“陈墩子在城南有个茶庄,那墩子二字本不是他的真名,不过是因为他身材矮小,也就与你差不多一般高大,武大郎你可知道?
《水浒传》里的武大郎有个绰号,三寸丁谷树皮。这陈墩子对比武大郎,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就是因为他个头矮,便人人都说他长得丑?身材矮小那不过是胎里带的残疾,说不定他本人还是细皮嫩肉呢!”
爷爷听我这话,立刻摆手否定。
“他哪里会长得细皮嫩肉!陈墩子幼年得过天花,医治好后,便落下满脸麻子坑。
他嘴唇厚的向外翻,耳朵招风大又圆。绿豆小眼显鬼祟,龅牙肥舌语囫囵。”
我的个娘呀!小个子,麻子脸,翻嘴唇,招风耳,绿豆眼儿,龅牙,大舌头……这些个特点愣是全部集齐在一个人的身上。
我摇晃着小脑袋吐槽:“这陈墩子的长相,还有法看?听你这么一说,我觉着他还赶不上那城隍庙里的小鬼好看呢!”
我爷又道。
“可那陈墩子孝顺,善心也是出了名的!为人正直,性情温厚也是十里八村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唉!老天爷总是这么抠门,给你身上一两条优点,就要把其他的东西夺走。
有的男人貌似潘安,却满肚子男盗女娼,抛妻弃子,色胆包天。有的男人丑陋吓人,但是却长着一颗金子般的心喽!”
我自顾自的咀嚼着口中的鸡肉,对于这陈墩子十分轻蔑道。
“长得猥琐样,谁还愿意看你真心!现如今他好不容易娶一房媳妇儿,新婚之夜就被自己活活吓死。
您说陈敦子是好人,可是他把新娘吓死了,这不也算是间接做了一件大恶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