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楼镇的这一夜还算有惊无险,这伙不知从什么地方蹦出来的柔然刺客在庄北以及独孤海等人出手后很快便被解决。
随着消息的扩散,监天司和地网的人也很快赶到了重楼镇。
而为了确保万无一失,监天司个地网分出人手包围了客栈,进出一律需要严格查验。
对此,客栈掌柜的是不敢有任何怨言的,鱼龙混杂的重楼镇也因为监天司和地网的到来变得沉寂。
小院之中,淑珍公主和沈况几人是不知道外面因为这件事已经天翻地覆了。
沈况和她自是没什么可说的,倒是独孤南乔,因为各自身份使然,所以两人之间可以言说的颇多。
这一夜后来过的还算快,在与临俞聊了小半个时辰后,沈况和独孤南乔便回了房间。
床只有一个,所以沈况大义凛然的让了出来,即使后来独孤南乔红着脸让沈况到床上睡,沈况还是没有这么做。
独孤南乔与林晚照、姜凝又有不同,所以两人之间的关系可能还需要一个更进一步的契机。
第二日一早,随着监天司和地网再次隐匿到了不知处,重楼镇又恢复了往日的吵闹,诸般牛鬼蛇神也都随之露出了水面
早间聊的最多的,自然是昨夜的那般动静。
大部分人是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的,他们只是猜测到能惊动监天司和地网就绝对不是善茬。
而也有离昨夜的客栈知晓一点内幕的便说出是一对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柔然刺客。
重楼镇消息四通八达传扬的本来就很快,所以不过几个时辰,就流传出了好几个版本。
但柔然刺客这四个字仿若烙印与整件事联系到了一起。
大魏在北线战场堪堪失利,如今柔然刺客就到了京城外,这不得不让人怀疑起前线作战的情况,就算是败也不该败的如此彻底才对。
淑珍公主的车队在第二天一早就回了洛阳,临俞是邀请了沈况和独孤南乔一起的,但被南乔拒绝了。所以退而求其次,临俞便让沈况两人到了洛阳后一定去公主府上叨扰。
作为新帝元恪的姐姐,淑珍公主临俞也是唯一一个未出嫁就被允许在宫外开府的,也足见新帝对于淑珍公主的宠爱。
因为如今离着洛阳已经没了距离,而又见过了淑珍公主,所以再上路时沈况就不再那么着急了。
两人在重楼镇自然也听了些疯言疯语,对于前线战事的接连失利,其实沈况也不太能理解,这也是大部分大魏人的共识。
纵观过往,大魏从来都是追着柔然人打,何至如今竟然要看柔然人的脸色。
不过启程后,沈况和独孤南乔的讨论基本不涉及这些。
南路上,沈况牵马慢行,独孤南乔跟着沈况身边。
两人一边走,独孤南乔一边问道:“如今人也见了,我们很快也就能入城了,那往后又该怎么办?”
沈况闻言拍了拍身旁哼着粗气的大侠,他缓缓道:“其实一开始我对两大家族此举的目的是有些考量的,但随着时间的渐渐过去我恍然发现他们真早的目的并不是我想的那样。如今他们都已被你父亲的兵马赶出了大魏,清河、齐州之地及周围也都没了残余势力,即便我真的杀了淑珍公主又如何?”
独孤南乔闻言道:“他们的做法更像是最终与皇帝的鱼死网破,只是破网之人不是他们,而换成了你。但因为你的身份敏感,所以换个角度他们大可以一举两得。虽然这只是我的猜测,但我想你能看出些许端倪。他们的真正目的是什么暂时还不好说,不过他们既然花了这么大力气去劫持时雨和湘儿就不会只为了这般流于表面的目的。”
因为自从离开东海城后,关于师叔和时雨他们的消息沈况就很少知道了。而洛阳地界,楼外楼的活动也很少,所以沈况也无法从楼外楼那里得到时雨和湘儿的情况。
算算时日,时雨和湘儿若不是在琅玡就已经到南梁了。
沈况自是着急,但如今之计唯有慢慢来。
洛阳城作为大魏京城,又是南北通商往来的咽喉要地,所以洛阳繁华之盛冠绝大魏。
城外官道上,南来北往的行人商贾实在太多,故而沈况和带着洁白斗笠的独孤南乔行走其间就算不上多么特别了。
沈况和独孤南乔因为不着急赶路,所以速度不快。
这一次,换南乔牵着大侠,两人靠着官道路边前进。
大侠对南乔的态度似乎比沈况更好,至少不会偶尔哼着粗气表达不满。
临近洛阳城下,繁华吵闹声更是不绝,甚至临近路边就已经有就地摆摊的小贩了。
京城繁华,城门也较之更大,不过拥堵在城门外的人却是不少,沈况放眼望去,似乎是由于城门处的通行速度很慢。
因为两人不着急,索性便也跟着人群等了起来。
期间,沈况听到了不少周遭人的谈论。
其中有两小贩感叹道:“哎,听说了吗,柔然刺客都到咱家门口了?”
这人说完,另一人不可思议地回问道:“什么时候的消息,我怎么没听说?”
“还不知道呢,今天一早重楼镇都传疯了,昨晚柔然刺客闹出的动静可不是一般大。我听说监天司和地网还是许久之后才感到了的,也不知道这些刺客又干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哎呀,造孽。这都到重楼镇了,下一步可不得就是京城,咱这生意也没法做了。”
“谁说不是呢,小命要紧。”
“从出征那日开始,咱们都以为赢定了,有宇文大将军,咱还没输过。可谁知道,这一次的结果出乎咱们预料。听说了吗,柔然大军被困酒泉之后他们下一步可就要突围了。”
此人说完,身边人接话道:“可不是嘛。我还听说柔然又从草原调了一批大军准备支援酒泉守军,这一次是要跟咱们大魏打一场赌上国运的仗。”
虽然都是大魏最底层的百姓,但这些人对于家国大事显然更关心。
沈况如是听了良久也得到了不少以前不知道的消息。
一直以来,沈况思量过许多次等此间事情结束回梅雾城的情形。
如是这般,不知凡几,但最终都没能实现。
而这一次沈况前往洛阳之前的想法依然如此,但这一路上的见闻又让沈况改变了想法。
家国危难之际,他亦是需要挺身而出。
不过这些想法,沈况未曾与独孤南乔说起。
城门外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可城门处检查的速度依旧。
时间及至正午,等候在城门外的众人某一时刻忽然听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众人闻声看去,身后是一只急促而来的小队,估摸着只有不到五人,但看样子明显都受了重伤。
在马上摇摇欲坠的几人是强撑着最后一口气返回的洛阳,如此,几人还没到城门口,为首那人便从马上跌落,在地上滚了数圈才停下,而人已经昏迷。
此人之后的那几人几乎是紧接着也一一从马上摔落。
见此情形,原本还等候进程的队伍立刻让出道路分列两边。
而在得知这一突发情况后,城门守卫立刻派人前来查探情况。
不多时,城门处走出大批士兵将周遭人隔在了远处,他们则立刻上前验明身份,打探情况。
最先率先的那人像是这只小队的领头,他在奄奄一息之际似乎感受到他们等的人来了。
那人一把抓住上前查探的士兵,他用尽了全身最后一丝力气,艰难道:“西北传云关,有敌人。”
他的声音很轻,那名士兵几乎是贴着耳朵听的,了了七字过后,那人便咽了气。
这突如起来的变故以及他们带回来的消息不禁让这队城卫兵不寒而栗,因为洛阳西北的传云关虽小但地理位置极其重要,传云关之后便就是潼关了。
故而来不及多想,也来不及去考虑这些人到底死没死,城卫兵将五人立刻带回了城。
沈况和独孤南乔在不远处目睹了这一幕,沈况看得出,为首那人已经死了。
看五人伤势都是残存已经,在看几人样貌明显是着急赶路而回导致,结合传云关三字,沈况推测是传云关发生了什么大事。
沈况猜测出事情后并没有着急与独孤南乔说,因为沈况察觉到方才有人刻意在掩盖那人说话声音,看来是有高手隐藏在周围。
如此,沈况和独孤南乔都当作无事人在旁看着,直到那五人被带回城。
而城外方起的骚动也立刻被平息,且城卫兵禁止周围人就此事谈论。
等到一切恢复如初后,沈况才缓缓开口道:“乔儿,你可知道传云关?”
听到沈况突然提起传云关,虽然不解,但独孤南乔还是回道:“传云关在洛阳以西北,距离潼关不远。传云关只是一个小关,但因为其地理位置特殊所以是进入潼关的必经之地。”
沈况闻言又道:“传云关驻军如何?”
南乔摇头道:“因为传云关与潼关相邻,所以虽然传云关位置特殊,但驻军并不多,大部分驻军都在潼关内。”
方才还不解的独孤南乔在说完这些后也意识到了什么,她随即反问道:“你的意思是方才那五人是传云关守军?”
沈况道:“具体是不是我还不敢确定,但我从那人口中听到了传云关三字。”
南乔闻言低头沉思,若是按时间算,即便柔然大军突破了酒泉城南的大魏防线,如何能这么快就到底传云关?
“难道说前线败退的如此彻底,连阻拦都做不到吗?”南乔自言自语道。
虽然沈况也很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但事已至此,结局似乎已经注定。
“先进城去吧,其他事我们往后再说。”
————
宫城内,元恪今日特意命人将丞相崔浩请了过来。
散朝后,元恪特意留下了一批人,其中三公俱在。另外,李戽等几位柱国将军也被留了下来。
今日早朝,元恪没有把前线战报放在明面上说,因为这一切来的太突然,甚至连个转折都没有。
“监天司和地网的人由于脱离了中军大营,所以他们传回的消息有所滞后,而宇文将军那边已经有几日未传回消息了。柔然满打满算的六万大军如何能突破河西防线如今一路南下都到了传云关了。”
对于这件事,殿内诸位也说不出隔所以然来,因为在此之前明明每天的战报都很正常。
元恪一直在压抑着心中怒火,从全局来看,此次北线战事的结果实在太难看,作为主将的宇文泰自然难辞其咎。
“你们不说话难道等着朕亲自前往传云关外杀敌?”
元恪说完,李戽道:“陛下,为今之计已别无他法,只能收缩防线,让大军守住潼关。关内如今虽然只有不到三万人马,但依靠关隘的优势,一定能将柔然大军阻拦在外。”
李戽说完,元恪似乎并没有在意,他道:“宇文将军的大军为何形成不了一点阻碍作用?说是传云关外最少有一万五千人,且都是柔然骑兵。若是他们选择驻守传云关还好,若是他们选择弃关北走或是东进,各郡之地将会生灵涂炭。”
元恪心中的愤怒并没有因此而抒发出来,大敌当前他也只能忍着怒火,秋后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