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着淡绿色裙装的萧湘右肩早已被鲜血浸染,好在此刻流血已经止住,因为宋宛的那粒丹药她的脸色也红润了不少。
片刻后,沈况也走到木床边。
蹲在床边的宋宛抬头看向沈况问道:“治疗外伤我不擅长需要你来。”
沈况闻言视线在萧湘受伤的肩头看了一眼,有些无奈。
因为萧湘肩部受伤区域很大,如果医治那肩膀周围的衣物都要褪去。
宋宛大概是猜到了沈况心中芥蒂所以片刻后又道:“大家都是江湖儿女何必在意这些虚礼,更何况当下人命关天,你忍心不救吗?”
虽然宋宛说的义正言辞,但沈况总觉得她是别有所图。
沈况懒得搭理宋宛,他一边蹲下一边没好气道:“站着说话不腰疼。”
沈况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还是仔细查看了一番萧湘的伤势,宋宛见状有些狡黠的笑了笑。
片刻过后,见沈况查看结束宋宛也收拢神色问道:“现在要开始吗?”
沈况嗯了一声而后道:“你把她的衣襟解开,露出伤口即可,我先处理草药。”
闻言,宋宛就便着手去解萧湘上身衣物,沈况则转过身处理沿途摘得那些草药。
待宋宛弄好后,沈况也就看到了萧湘裸露在外且已然血肉模糊的右肩。
肩胛骨碎裂严重,皮肉更是不忍直视,以现有的草药配合宋宛的那粒丹药终归还是差了些,要想完全恢复,之后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开始治疗后,沈况整个人神情专注,不敢有半点分心。
一旁的宋宛一边给萧湘接引真气,一边替她擦拭肩头渗出的血水。
看着全神贯注的沈况,宋宛思绪有过短暂的飘远不知道想了些什么。
诊治不仅耗费时间而且极耗心力,沈况将萧湘肩头处的碎肉碎骨小心翼翼地一一剔除,之后又将捣烂的草药薄薄一层敷在伤口上。
宋宛接引真气护住萧湘静脉的同时也在加速那粒丹药和这些草药的药效发挥。
一个多时辰过后,沈况终于完成了所有诊治,最后他用一截洗净烘干的粗布将萧湘肩头上的伤口包裹了起来。特意选择轻透的布料,就是为了防止伤口感染。
便是处在昏迷中的萧湘在完成治疗后额头上也浸满了汗水,好在伤势已经控制住了,只不过往后很长一段时间她的右臂都不能用力。
做完这一切,沈况终是松了一口气。
再之后,宋宛替萧湘穿好衣物。
沈况则看了眼包袱里那套被撕裂的新衣服,想着有些对不起时雨。
宋宛方才就注意到沈况用的布料是他包袱里的新衣,看他一脸肉疼的样子便也知道肯定是哪位姑娘亲手缝制的。
替萧湘穿好衣服后,宋宛将她再次平放在了那张简易的木床上,而后她起身回到只剩零星火焰的篝火旁。
宋宛向火堆里扔了几块干柴,看着渐起的火势她缓缓道:“不心疼你的衣服?”
沈况闻言只是随意瞥了她一眼:“那不然把衣服拆了?”
宋宛笑道:“那还是留着吧。甘遂城里的局势暂时还不明朗,所以不敢指望唐承
和白曼云能再次护卫萧湘返回,我会尽快把萧湘还安全的消息带回去。但至多半天,若是还没人来此地寻你们你们就尽快离开,那些黑衣人此刻一定也还在大肆搜寻我们的踪迹。”
沈况点了点头,而后他看了眼躺在木床上的萧湘,躲来躲去,这些事还是躲不掉。
“我看了地图,去南梁京城会路过庆徽郡,我会在齐云山小做停留,所以你也可以将这个消息带回去告诉他们。若是我们能安全离开,你可以让他们提前去齐云山等着。”
“我会的。”宋宛应道。
宋宛说完,两人又陷入沉默。
其实以他们两人的关系能联手就已经不易,如此和平的坐在一起更是难得。
两人心里都还有一个疑虑尚未消除,因此沉默了片刻后,沈况开口道:“你之前说甘遂城里有四波大势力聚集,除了你们,她还有要杀她的这些人之外,最后一波人是谁?”
听到沈况的话,宋宛收敛神色道:“据我们得到的消息,南诏和苗疆都有可能参与了此事。”
“他们为什么要搅合这件事?”沈况问道。
宋宛道:“北魏与南梁若是开战,最北边的柔然必定会插手,那到时候我们大魏就会陷入首尾难顾的境地。而南诏和苗疆若是再趁火打劫南梁,那么他们也极有可能分到一杯羹,就此水涨船高。”
说到底都是各自算计,只不过放在家国层面上一个意外就可能颠覆一个王朝。
“那如今这个局面,你们与萧湘之间的约定还能作数吗?”
宋宛笑道:“自然作数。南梁皇帝派她过来就是为了全权处理此事,只要她不死,秦朗能把消息带回去就够了,但前提是她的踪迹不能暴露。说来倒也是南梁朝廷内部的矛盾才给了我们这个机会,否则局面对大魏真的不容乐观了。”
宋宛说话间,沈况又看了眼木床上的萧湘。
而后他又看向宋宛略带警告的语气道:“我们如今能井水不犯河水已是最好,所以保持距离,我不希望再听到这是你们的阴谋。”
宋宛闻言脸色淡然道:“她就只是她。”
沈况低头看着又渐渐升起的篝火,没有接话,思绪渐远。
之后不久,宋宛与沈况告辞离开。
宋宛走后,空荡的山洞里就只剩下沈况和还在昏迷的萧湘。
甘遂城。
昨夜,自从白曼云带着萧湘离开后,别院中又经过一场持久激烈的战斗。
被唐承盯上的常武和华峰受伤不轻,一个五级巅峰的小宗师实力恐怖如斯。不过最终在那名黑衣老者的掩护下两人得以逃离唐承之手。
监天司这边,严道济几人不是为了搏命而来,所以他们只要牵扯住对方就行。
在一番你来我往的战斗之后,双方都没有捞到太大便宜。
不过对于萧湘的逃离,黑衣老者似乎并不放在心上反而有些怜悯的看了眼唐承。
经历了整件事情的秦朗心中憋着怒意,他针对不仅仅是这些黑衣人,而是参与此次事件的所有人。
既然对方都被遮羞布扯了下来,那他也没什么好隐藏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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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连云昨夜休息的不差,但反观方茂则一夜没睡。
他们如今干的事,足够诛九族好几回了,由不得他不上心。
一大早方茂就赶到了郡衙,对于下属的问候他也视而不见。
贺连云来到衙门的时候,方茂已经在此等了小半个时辰。看到脸色不太好看的方茂,贺连云喊了一句:“方大人。”
正来回踱步的方茂听到这句话后,迅速转过头看去。
见是贺连云,他三步并作两步匆忙走上前来问道:“我的贺大人呀,都这种时候了你怎么还能如此镇定啊。”
贺连云闻言神色依旧没什么太大变化,他边走边平淡道:“方大人,若是事情未水落石出前我们先自乱了阵脚,还指望谁能来救我们?这件事主动权不在我们身上,我们在着急也没用。”
方茂闻言一摊手无奈道:“那现在怎么办,难道我们就只能坐在衙门里干等着吗?”
贺连云道:“再等等,既然他们敢动手那我们就只能祈求可以不留祸患,全死了还好,若是有活的那可就不好说了。方大人,咱们还是等着钦差大人过来质问吧。”
方茂闻言长长叹了一口气,他这个典签当的还真是憋屈。
本来下放潮平郡当个有权柄的典签,历练几年再回调中枢,往后再熬个几年二三品的大员也不是不能想。
可如今在这潮平郡没待几年就接连碰上这些事,方茂无奈却也只能怨自己倒霉。
方茂欲言又止,贺连云则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所以道:“他们敢杀公主但却不敢杀钦差,所以方大人不该想的别想。”
方茂漠然,跟在贺连云身后。
纸终究包不住火,很快,昨夜的事就逐渐在甘遂城里传了开来,且版本各不相同。
黑衣人离开后,秦朗和唐承先与严道济四人告辞,而后又在城外找到了重伤未愈的白曼云。
白曼云昨夜一人抵挡丘律,但自那十人脱困重新加入战场后,已是强弩之末的白曼云苦苦支撑许久但最终还是难以抵挡,重伤倒地。
丘律等人也没有对她赶尽杀绝,而是紧追离开的沈况三人去了。
“老婆子,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公主呢?”唐承一边给白曼云疗伤一边焦急问道。
幽幽睁开眼的白曼云缓缓道:“当时事态紧急,我就让那位小天司和另一名与她一起的年轻人带着公主先行离开,我一个人阻挡追来的那些人。”
唐承知道若只是那十名归元境巅峰不可能将白曼云伤这么重,所以他问道:“是不是后来还有埋伏?”
白曼云点头道:“是丘律,在城外等着我们。”
听到这个名字,唐承紧握拳头,神色阴翳。“大殿下生性多疑,到现在也不愿放过公主。”
白曼云闻言可惜道:“只恨公主生在了帝王家。”
虽然萧湘已经逃离,但当下生死未卜所以唐承三人都没有放松警惕,而且他们也不敢确定宋宛会不会对长乐公主行不利。
之后,唐承也没有再多问什么,抓紧给白曼云疗伤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