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况一边头也不回的往台下走,一边听着吴辞笙那不着调的言语,最后他实在没忍住,正打算回头再解释些什么。只不过沈况刚一转过身去还未开口,便听到露台后方传来一声苍老而又低沉的呼喝声:“胡闹。”
台下众人和那边站着的吴辞笙与刘管家自然也听到了,所有人闻声看去,只见一名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的老者在一位身着锦袍的中年男子搀扶下从露台后方缓缓走了出来。
老者视线和锦袍男子的视线都停留在了吴辞笙的身上,让吴辞笙一下子有些心虚。
人群中是有见过这位吴家老太爷的,所以看到后纷纷稀嚷道:“是吴老太爷和吴不庸吴大人。”
吴家老太爷吴儒清在康竹城颇受人敬仰,所以众人在知道老人身份后,都有些意外,没有想到一场简单的比试连吴家老太爷也会出面。
吴辞笙也没有想到爹爹和爷爷会出现,不过她在听到爷爷的呵斥声并没有多少害怕,她走到爷爷面前搀着他的手臂撒娇道:“爷爷。”
吴儒清看着自己这个唯一的孙女,是又怜爱又气恼,只不过这会儿瞧见吴辞笙的模样哪还忍心当着众人面骂她。
吴儒清这时候才看向不远处已经站在台下的那个年轻人,他方才赢了自家孙女,两人间的比试吴儒清也都看在眼里。无论是功夫还是与人交流的言辞上,这个年轻人都很不错。
吴儒清看向一旁的刘管家道:“方平啊,快叫住那位少侠,既然说好了一千两银子就该拿出去。”
方平是刘管家的名字,他姓刘名方平,管家刘方平闻言点了点头,而后小跑着走向已经到了露台下的沈况面前。
老太爷吩咐完又对吴辞笙道:“一个女儿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要给别人做小,还知不知道羞耻了?”
吴家一直都是诗书传家,几代人都是温文尔雅的性子,偏就这一代出了个吴辞笙这般性子跳脱的女子。
吴儒清的这句话说的比较重,吴辞笙听得出来,所以没敢反驳。
一旁的吴不庸顺势也骂道:“小姑娘家家的成何体统,再这样以后可不敢再让杨前辈教你武功了。”
说是在骂,其实也是在缓解气氛,给吴辞笙一个台阶下。
吴辞笙听到爹爹用不能练武要挟,吴辞笙只好认错道:“爷爷,爹爹,辞笙下回会注意的。”
吴儒清叹息一声:“走吧,先回家去,与那位少侠的约定一会儿再说。”
说罢吴儒清拉着吴辞笙就准备往回走,临走前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位小少侠,模样算不得英俊,不过一身气质不俗,年纪轻轻就有此功夫,想必也是有个厉害的师父。
这些江湖香火情,若是能抓住倒也不错。
吴儒清边走边对吴辞笙问道:“真的有意那个年轻人?”
“我看他身边那位姑娘多半不是他娘子,笙儿你若真的中意,爷爷可以先帮你把把关,别的不说,爷爷的眼光还是在的。”
吴辞笙闻言倒是没什么害羞,她也回头仓促的看了一眼:“也谈不上中意,最多就是不讨厌。爹爹,娘亲天天都说要把我嫁出去,我听得多了也心烦。能碰到这么个还行的男子,要不要试试看?”
吴儒清闻言气笑道:“婚姻大事,岂能儿戏。待会儿爷爷与他说两句,你在一旁好生注意。爷爷听他言语品行都还端正,想来家教不错。若是你们真的能成,爷爷答应。”
吴辞笙没有接话,只是心中腹诽道,品行一点也不端正,都不懂得怜香惜玉。
沈况在看到吴家大人出面后其实本不愿意久留,只不过这时候被刘管家叫住他也不好意思托词离开。
“少侠还是跟我去见见我家老太爷吧,少侠不用担心,
老太爷不会为难二位。”刘方平缓缓道。
沈况抬头看了一眼那位吴家老太爷的背影,看面相不像是什么坏人,于是沈况点了点头。
沈况拿过阮水烟身上的两把长剑和包袱,示意她不用担心,随后带着阮水烟跟上了刘方平的步伐。
台下众人看年轻人得了吴家老太爷的接见,皆艳羡不已。
刘方平站在看台上对众人抱拳告罪一声:“今日招亲到此结束,诸位若是愿意讨杯酒水喝的可以稍等片刻,一会儿就会有人送来。招待不周,还请诸位见谅。”
能成为大家族的管事,刘方平在待人接物上自然考虑周到。说完,不少吴家下人开始井然有序的忙碌起来。
刘方平笑着望向沈况二人,做了个请的姿势。
街边这一排的两层小楼只是吴家最外边的门面,一排屋子而已,里面还别有洞天。
沈况是没住过大宅子的,所以自打进了宅子后跟着刘管家七拐八绕,惊叹不已,原来真正有钱人家的宅子可以这么豪华。
反观阮水烟,神色平静,并没有什么惊讶之处。
沈况每每见到华丽的建筑,阮水烟都会一一给他解释。
走在前面的刘方平偶尔也会回头看一眼,所以两人的反应他尽收眼底。
刘方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自打进了宅子后,身后那位姑娘的气质陡然一变,变得比大家闺秀还像大家闺秀,言行举止间皆是不凡。
姑娘偶尔笑笑,只不过都是对这位姜公子。
刘方平心想,一会儿得将这件事告诉自家老太爷。
一路上,刘方平并没有打扰两人偶尔间的交谈。
他领着二人一路直奔正堂,不多久后,便到了正堂。
正堂此时并没有太多人,除了吴家的老太爷和吴辞笙之外还有一名年纪不小的老者,而且看模样也是个习武之人。
在沈况踏进正堂之后,那名老者无意的瞥了沈况一眼,沈况也同样第一时间注意到了这个老者。两人视线相碰处,没有电光火石,只有无声无息的各自点头。
一个江湖前辈,一个江湖晚辈,如此便算是见礼了。
刘方平快步走上前,在吴儒清耳边小声说了路上的事。
主位上的吴儒清听完后神色古井无波,他见沈况和阮水烟走进后缓缓起身,吴辞笙与那名老者武夫也各自起身。
“姜少侠,快来做。”吴儒清和善笑道。
沈况闻言抱拳一礼,脑海思量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对方,最后想了个最妥当的叫法:“吴大人,您客气了。”
阮水烟也很有礼貌的称呼了一句吴大人。
吴儒清在听了刘方平的话后,稍稍注意了一眼阮水烟,这会儿他也感觉这位姑娘似是有些不同了。而且看她眼神,吴儒清总觉得有些面熟,故而他脱口问道:“这位姑娘我们可是在哪见过?”
沈况闻言有些意外,他看了阮水烟一眼,阮水烟也看向他,摇了摇头。
沈况有些意会,可能是这位吴老太爷与洛阳阮家有些交情。
沈况恭声道:“吴大人应该是记差了,我与我家娘子都是第一次见您。”
沈况与阮水烟走到正堂内后,吴儒清身旁的另一个主位沈况自是没做,他与阮水烟坐在了吴辞笙和那名老者对面。
吴儒清坐下后,又打量了一眼阮水烟这才释怀笑道:“年纪大了,容易记混,有些唐突了。”
“吴大人您客气了。”
沈况话音刚落,方才离开的刘方平又端着一个木盘走了进来。
吴儒清见状笑道:“这是小友该得的一千两,小友收下吧。”
沈况听闻真的要给钱
,脸上不自觉地露出笑意:“吴大人,受之有愧。”
不过他话虽是这么说,但手和眼神都不含糊,盯着那一千两银票跃跃欲试。
吴儒清见到这一幕倒是有些意外,没想到端端正正的少年人还有这样一面,不过是好事。
阮水烟看到沈况的神情则忍着笑意,像是沈况能干出来的事。
刘方平将一千两银票递给沈况,沈况顺势揣进包袱里。
包袱露出一方手帕一角,主位上的吴儒清看在眼里,笑着道:“姜小友看来也是个心细之人。”
沈况知道吴儒清在说什么,那块手帕还是当初与林晚照分别时林晚照送给他的。一别多月,沈况一直将它珍藏在包袱里,有时候也会拿出来看看。
姑娘啊姑娘,遥遥远远。
沈况看了一眼手帕而后收回视线,笑着道:“重要物件自是要好好保留,让吴大人见笑了。”
“有心之人,该受敬重才是,何来见笑一说。
“方才辞笙那番话都是意气用事,小友不必放在心上,姑娘也莫要介怀。”说着吴儒清看向阮水烟,阮水烟则有些脸红,因为对方是将她视为沈况的娘子才会说出这番话的。
好在阮水烟很快平复,她神色淡然道:“谢谢吴大人您还顾及我的感受,吴小姐是江湖儿女,行事风格肆意些可以理解。我家...我家夫君也不会放在心上的。”
对于沈况的这个称呼,阮水烟心里纠结了一番才说出口的,只不过说出来之后,脸蛋更烫了。
沈况倒是有些意外之前傻乎乎的阮水烟这时候能有如此清晰且淡然的谈吐,吴儒清也有些赞叹,心道眼前这位姑娘不像是一般的山野少女,否则见到他不会这般从容。
本还有意再询问一番的吴儒清待听到阮水烟脱口而出“夫君”这个称呼后便打消了念头,无论两人当下是否真的是夫妻,看样子都已然有了意向。
难不成真的让自己孙女嫁过去当小,或是让对方入赘,两个选择都不太有可能。
“好好好,如今的年轻人说话做事都是这般让人如沐春风,实乃我大魏之幸。我就不在这里打扰二位了,方平你与辞笙好好待客。”
吴辞笙和刘方平各自应了一声,随后吴儒清与沈况二人笑着告辞离去。
有些话吴儒清没法说,离开也是为了给吴辞笙腾出空间,年轻人之间的事还是年轻人自己处理比较好。
吴辞笙坐在位子上看着爷爷走远后先是笑着介绍道:“姜疑,这位是我师傅,你可以称他杨前辈,我的拳脚功夫都是跟我师父学的。”
沈况闻言又与对方点头示意,并无言语交流。
吴辞笙师父的修为自然不低,归元境后期,不过于沈况来说,想赢不难。
杨潜看着面前的这位江湖晚辈,好奇居多,因为他有些看不真切对方的底子。
原本愿意进来与吴老太爷交谈也就是走个过场,如今老太爷走了沈况也就有离开的打算。所以当下他也不准备再与吴辞笙多说什么,这个姑娘长得不难看,就是脑子傻了点。
“吴姑娘,如果没有其他什么事的话,那我们就不叨扰,先告辞了。”沈况淡淡道。
管家刘方平刚想应下,准备领着沈况离开,不让自家小姐再说什么胡话。但怕什么来什么,吴辞笙看向沈况道:“当然不行,你还不能走,我们之间的事情还没处理完呢。”
沈况有些不解的看着吴辞笙:“银子已经给了,还没结束?”
吴辞笙大咧咧的坐下,随意道:“谈谈咱们这门亲事啊?”
说完,吴辞笙就像知道沈况不会答应一样又笑道:“不同意也可以,你陪我再打几场,直到我能赢了你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