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叔,歇缓一阵,吃饭了。”徐怡走进地里,大声喊着。
“哎!”孙叔扭头看了一眼,慢慢站了起来,朝徐怡走过来。
其实孙叔才五十刚出头,身体还算硬朗,除了腰稍稍有点毛病,其他都好好的。尤其头脑比较灵活,平时倒腾点小买卖,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基本的生活还能保障。
不像有些农户,农闲时四处游逛,不是打麻将就是喝酒。本来就穷的叮当响,这一折腾更穷了。
“叔,快趁热吃。”徐怡盛了一大碗米饭递给孙叔,又把肉菜放在孙叔跟前。
“这么多肉啊?叔吃不完,你也赶紧吃。”孙叔乐呵呵的。
“叔,您好好吃,我再给您舀碗米汤。”
“嗯嗯!”孙叔端起碗大口吃着,又夹起肉送进嘴里,感觉格外的香。
徐怡看着孙叔的狼吞虎咽,暗中直咽唾沫。忙乎了一早上,也早就饿了。其实还有碗和筷子,饭菜也还有不少,完全可以一起吃。可是她却不能动筷子,必须得让孙叔吃饱。
吃了一大碗米饭,孙叔这才慢悠悠的喝了半碗米汤,舒服的眨巴着嘴唇。
“叔,再给您盛饭。”徐怡接过孙叔的饭碗。
“其实已经饱了,实在是做的太香,再吃半碗。”孙叔笑着。
“好吃就多吃点 ,反正要干活,一会就消化了。”
“行了行了,不敢多盛了,叔还想多吃几块肉。还有那么多饭,你也赶紧吃。唉……城里娃娃,来我们乡下真是遭罪了。这满地都是土,怕吃不习惯吧?“
“叔,刚来那会确实不太习惯,现在早习惯了。而且这土干净的很,不像城里的尘土,不知道都有啥东西,吃下去真的会得病。那我就吃了,还真有点饿了,嘿嘿……”
“你这娃,跟叔还客气?真是的……对了,学校放假了吧?”
“昨天就放了,半月秋收假。”
村里学校,包括乡里学校,每年都要放秋收假。一般都是半月,最少也得十天。
粮食是农民赖以生存的基础,而秋粮又占了全年粮食的绝大部分,好多家庭都是全部。这个时候,不管是学校还是其他单位,都得为收秋让路,学校放假,单位关门,都让回去收秋,把一年的粮食拿回去。
当然了,城里不用收秋,自然也不会放假。
“半个月,咱们的荞麦和糜子应该收完了,就剩下谷子和洋芋,那倒不用着急。”
“叔,我想雇些人。”徐怡吃了几口饭,抬头看着孙叔。
“啥?雇人?干啥?”孙叔看着徐怡,有些吃惊。
“叔,咱们这么多地,靠您一个人肯定收不过来。志明和浩子应该就在这两天回来,可也只是三个人。万一哪天冻了,荞麦不就糟蹋了吗?所以我想雇些人,多雇几个,把荞麦和糜子都收了,再拉上场。剩下谷子和洋芋不怕冻,就不用操心了。”
“道理是这样。可是现在哪里还有人?再说雇来的人能牢靠吗?丢三落四的,要糟蹋多少粮食?”
“叔,您不是四处做买卖吗?咋还这么老脑筋?只要掏钱,肯定就有人。有些人家只种夏粮,这会都闲着,还有的人家大部分地种了洋芋,这会也不着急,都能雇来。前几年家里没劳力的不都雇人吗?没听说谁家糟蹋了多少粮食啊!再说都是受苦人,谁忍心糟蹋粮食?”
“这倒也是,庄户人,就是不给钱也不会糟蹋粮食,那可是要遭罪的。就怕那些懒汉二流子,就像你五叔那家人,不要钱也不能雇。”
“叔,您可真逗,懒汉二流子能受下这苦?听说五叔那家人在外面吃香喝辣,怕是给多少钱都不会下这苦吧?”
“就算雇上好人,那不是还要花钱吗?”
“噗……叔,这才是您的真实想法吧?”
“这娃,难道叔说的不对吗?”
“对,叔说的都对。叔,以前我啥都听您的,今天您就听我一回,让我做回主好吗?”
“你当然可以做主……可也不能乱花钱……”
“同意我做主就行,别的您就不管了。哦,也不能不管,我去找人,您得给他们说要干啥,在哪干。”徐怡把最后几口饭刨进嘴里,又把罐子碗啥都收起来,起身朝村部走去。
村部旁边有个小卖部,给开小卖部的说一声,让有来买东西的回去招呼一声,用不了多久就传开了,也就有人过来了。
还没进到小卖部,就听里面有说话声。徐怡心中一喜,大忙天的,来买东西的都是匆匆赶来,买上东西又匆匆走了,哪有功夫谝闲传?
莫非是出来揽活的,在小卖部打问消息?徐怡紧走几步,掀开了小卖部的门帘。
里面站着五条汉子,齐齐转过身子,眼里放着光。
“徐老师,我估计今年你们家要雇人,正好他们过来打问,就把人留住了。正要想办法给你捎话,你就来了,嘿嘿……”卖货的笑着,相当开心。
“谢谢叔,那我就把人带走了。对了,把那烟给我拿……五……六条,不不不……不是经济,也不是羊群,就是那个……对,就那个大前门。“徐怡指着货架上的烟,笑的更灿烂了。
“哎吆徐老师,大前门那么贵,我哪敢进那么多啊?只有两条,再拿就得去乡供销社。要不拿点别的?一毛多的要多少都有。”
“您是老师啊?怪不得这么……我想问问,您买烟是招待客人还是?”一个戴着蓝帽子的汉子看着徐怡,带着浓郁的南边口音。
“肯定是给你们抽啊,大忙天的,哪来的客人?对了,你们来我家干活,不就是尊贵的客人吗?”徐怡笑道。
“哎,老师,可不敢这么说,出来揽工,挣几个辛苦钱,哪敢当啥客人?那不是……也不敢抽那么好的烟,一毛几的烟都不敢抽,把嘴抽馋了,以后还咋过日子啊?我们都带了旱烟,要是老师真有心,给我们买二斤旱烟,几个月的口粮都有了。”
“大哥,就抽几盒烟,咋能把嘴抽馋了?再说人家小卖部也没有旱烟,我到哪给你买啊?”
“徐老师,前段时间南边的亲戚来看我大,带了几斤烟叶。可是我不吃烟,我大又是肺气肿,更不敢闻烟味。要不,算便宜点,给几位大哥拿上?”卖货的笑道。
“太好了,给几位大哥拿上,也不用便宜,该卖多少就多少。大前门也拿上,咱们走。”徐怡掏出几张票子。
“谢谢老师,谢谢老师。”蓝帽子开心的提着烟叶,招呼哥几个出了小卖部。
“先回家吃饭,吃完歇缓一会,然后再下地干活。“回家的路上,徐怡安顿着。
“老师,我们早上都吃过干粮了,直接下地干活。要是能看上,我们就留下。要是看不上,我们立马走,分文不要。”蓝帽子整了整背后的镰架。
镰架上没安刀片。看来把刀片装了起来,干活时再拿出来,应该都是干活的把式。
“吃干粮咋行?那么苦的活,身体垮了还咋干啊?”徐怡看着几位汉子。
“出来揽活,只要能干上活,就已经知足了,哪有那么多讲究?没事的,还是先干活,不然一上午就耽搁了。”几位汉子看着两侧的庄稼,满脸的喜悦。
农民都盼着庄稼能成,哪怕多受点苦,只要庄稼成了,也都无所谓了。
当然了,也不排除有一些偷奸取巧的揽工汉,收庄稼时只盼着庄稼稀,最好地里不长一棵庄稼,那才是最好的。一般都是按亩数结算工钱,庄稼长势旺盛,收的时候就费劲。而庄稼长势不好,很快收完了,但亩数还是一样的。
不过,这种人毕竟是少数。时间长了,别人都知道了这人的本性,再也不会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