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天堡正门前，贝贝与张乐萱正在仓皇应对泰坦的进攻。
泰坦的攻势凶勐，势大力沉，即使不用魂技仅凭一双肉拳，就带给两人强烈的压迫感。
“喝啊——”
泰坦又是一拳轰出，厚重的拳意直朝贝贝袭去。
罡风先至，吹乱了贝贝的头发，令他脸色大变。
不过好在，张乐萱拦在了他身前，用身前银月替他化解了大部分威力。
“小心。”张乐萱轻声说道，但是注意始终放在泰坦身上。
贝贝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张乐萱，在先前的真心问情环节，他已经明白了对方的心意，可他心中只是将张乐萱是做姐姐，并没有太深的爱恋之意。
此刻与她一同面对考核，还要依赖她的保护，他不知道要如何去处理这份感情。
但没有时间让二人分神，两人相视一眼，默契地点了点头。
泰坦虽然强大，但刻意压制实力下，张乐萱还算能应付，现在两人避其攻势，已经成功拖延了数分钟。
然而下一刻，泰坦身上本就雄厚的气势再次暴涨，黑色的巨猿虚影在他身后浮现。
贝贝和张乐萱的脸色顿时煞白。
感受着泰坦身上那狂暴的气势，张乐萱惊颤着捂嘴：“难道他的武魂是传说中的泰坦巨猿？”
她身为史来克内院大师姐，三十岁不到就突破魂斗罗，第八魂环还是十万年，绝对不输给一名普通封号斗罗。
但对方的武魂可是泰坦巨猿，在封号斗罗中也是碾压同级的强大存在啊。
“咳咳。”
狂暴的气浪直接将贝贝掀倒在地，他在地上捂嘴咳了几声，手臂上的龙鳞已经满是鲜血。
“不知道小雅收获如何了……”
贝贝躺在地上，呢喃自语，眼前出现了唐雅的身影。
他以前就经常听唐雅向他哭诉，自从唐门衰败后，好多典籍都因意外遗失缺损，再也补不回来了。
暗器榜上靠前的暗器，也因为诸多客观条件限制无法再打造，唐雅这位门主别说佛怒唐莲了，连孔雀翎都只在书上见到过。
希望小雅没有辜负他的努力……
轰——
就在贝贝胡思乱想的时候，一道巨响从远处的昊天堡传来。
泰坦愣了一下，赶忙回头查看情况，又是一道轰鸣声贴着自己的脸炸开。
瞬时的强烈轰鸣声过后，是一连串密集的金属碰撞音。
爆炸产生的硝烟里，传来唐雅的哭喊声。
贝贝一阵错愕，在张乐萱的搀扶之下站起上前。
硝烟消失后，露出对峙中的泰坦和唐雅。
“小雅……”贝贝不敢相信地看着同样浑身是血的唐雅。
唐雅鼓起勇气站在泰坦面前，对贝贝的关心，再加上心中多年压抑着的负面情绪借此机会，远远胜过了对泰坦的恐惧。
她的右臂鲜血淋漓，被蓝银草紧紧包扎着，同时用麻痹毒素涂抹伤口，试图减缓疼痛，但依旧在颤个不停。
有三分是因为身体上的疼痛，七分是来自情绪的爆发。
在她面前不远处，泰坦高大的身躯伫立在那，面色阴沉，但已经收起了身上的气势。
刚刚正面承受了唐门第一暗器佛怒唐莲的全部威力，他的身上竟然几乎完好无损，只是脸上有一小道微乎其微的擦伤。
唐雅的左手上，还拿着第三枚佛怒唐莲。先前，她便是用佛怒唐莲炸开了藏宝阁的墙壁，从中逃了出来。
唐门已经很久没有再造出过佛怒唐莲了，就连唐雅也从未见过这件机括类排名第一的暗器，虽然心中对威力有所预料，但还是被四散的金属伤到了右臂。
这可是足以击杀魂圣魂斗罗级别强者的暗器。
“我不要考核了，让我们走！”唐雅的声音有些嘶哑。
泰坦沉声道：“小丫头，你先冷静一点，我并非想要你朋友的命。”
“若是我真的想击杀他们，就算只将实力压制在八十级都足够了。”
唐雅眼中毫无信任。
“小雅，泰前辈是对的。”
贝贝在张乐萱的搀扶下慢慢走近。
张乐萱也印证了泰坦的话：“如果泰前辈真的有杀心，我和贝贝就算联手也无法相敌。”
在刚刚的对战中，她就已经发现这个迹象了。
唐雅一愣，这才重新不解地看向泰坦：“那为什么……”
“都是为了考核而已。”泰坦沉声道，“其实这不仅是针对第一名唐门弟子的考核，也是对第二名唐门弟子的考核。”
“在考核第一名唐门弟子实力与勇气的同时，考核第二名唐门弟子是不是会见利忘义，无视第一名唐门弟子的生命。”
“恭喜你们都顺利通过了考核。”
唐雅三人的目光中都充满了困惑。
其实，唐雅不知道，从藏宝阁中出来有更简单的方法。
在藏宝阁的石门、石墙、石窗上，分别都有一处掩藏得极好的机关。如果唐门弟子被困藏宝阁中，实力不足以强行破坏石墙的话，只要找到这三处机关，用唐门暗器手法施展巧劲，便可以打开机关轻易从中脱出。
甚至这三处机关旁边还有提示与线索，唐门弟子很容易就能想到。
如果第二名唐门弟子见第一名弟子深陷危险主动离开藏宝阁，就会宣布两名唐门弟子同时通过考核，然后上演一出大团圆的合家欢。
长辈对后辈之间的感情表示认可与赞美，后辈对德高望重的长辈表示感激与尊敬，受到来自长辈的奖励，和和美美。
但是唐雅没有这么做。
她没有发现这三处机关，而是选择了更直接的逃脱方法——用藏宝阁中的佛怒唐莲直接炸开石墙。
除了主要是因为见到贝贝受伤过于心急，没有时间查看藏宝阁环境外，还因为魂导器时代下，她渐渐将唐门暗器当作纯粹的魂导器来使用，潜移默化地影响了她对暗器手法的重视。
泰坦问道：“小丫头，你大可不必如此极端。你身为唐门门主，如果连你都放弃复兴唐门，难道就真的要让唐门万年基业断在今天吗？”
泰坦的话没有令唐雅回心转意，她用左手擦着眼泪，抽泣道：“不要，我不要复兴唐门了！”
压力不是一朝一夕积累起来的，今天地狱般煎熬的考验只不过是引爆所有负面情绪的最后一炸。
前面的道路艰难又看不到成功的可能，唐雅早就不想坚持下去了。
“你说得那么轻松，当初我向你们昊天宗求助的时候，你们为什么置之不理？”
唐雅抹着眼泪质问道。
“暗器就是比不过魂导器嘛，现在的魂导器能带人上天入地，能一下子炸平一座城市，唐门暗器做得到吗？”
“佛怒唐莲连一座房子都炸不倒，你告诉我怎么复兴唐门？”
“小雅……”贝贝有些不忍地看着唐雅。
一直以来，唐雅都将复兴唐门的使命时刻挂在嘴边，认为暗器不输魂导器，但暗器和魂导器之间的差距，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泰坦继续用他那大老粗的方式劝慰道：“想想你的父母，想想唐门历代前辈，你真的要让他们的在天之灵失望吗？你要是放弃，对得起唐门先祖吗？”
不提这句还好，提到列祖列宗，唐雅更加有理有据了。
她语气中少了几分悲伤，多了几分怒意：“凭什么啊？唐门的衰落难道是我造成的吗？凭什么要让我来承担起复兴唐门的命运责任啊？”
唐雅用尽全身力气将一连串的问话喊出，眼中的泪水也流干了。
她喘息了几口，又喊道：“我的武魂只是蓝银草，有生之年能不能突破魂圣都不知道，拿什么来复兴唐门啊？”
“小雅……”
贝贝于心不忍地看着她，下意识想要像以前无数次那样安慰她，说自己一定会一直陪在她，支持她。
但安慰的词到了嘴边，贝贝怎么都无法说出口。
理智告诉他，让唐雅现在尽情发泄出来，才是真的对她好。
泰坦道：“蓝银草武魂又如何？想当年创立唐门的唐三先祖，武魂也是蓝银草。要知道，没有废物的武魂，只有废物的……”
“唐三先祖是双生武魂，而且他的武魂也不是蓝银草，是蓝银皇！”
唐雅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就因为要让蓝银草武魂当门主的祖训，让我成为门主来复兴唐门，凭什么啊？”
泰坦发现自己在唐雅面前哑口无言，什么都说不出来。
唐雅又停顿了一下，语气激烈道：“四千年了，日月大陆和斗罗大陆碰撞整整四千年了，四千年里的唐门前辈都看不起魂导器而被淘汰，凭什么要让四千年后的我为他们的固步自封埋单啊？”
她最后流着泪看向泰坦：“我不要复兴唐门了，我只要贝贝。”
一连串的凭什么，将唐雅心中压抑多年的悲愤全部诉尽，她依偎到贝贝身旁，丝毫不顾后者身上的血迹，将脸埋在贝贝胸膛之中。
感受着胸口温热的泪水痕迹，贝贝的心绪复杂无比。
那个一向坚定的唐雅，在他面前说出了放弃。
张乐萱平静地注视二人，有些惆怅地仰望天空，心中喃喃。
穆老，恐怕您帮助唐门复兴的遗愿要落空了。
泰坦只觉得口中一阵干燥，发呆了半晌才憋出一句：“但……但唐门可是曾经的大陆第一宗门啊。”
“既然这么关心唐门，你们昊天宗当初为何置之不理，这么多年为何又不管不问？”
泰坦还想继续说些什么，然而这时，金银色光芒一闪而过，唐雅三人的身影一同消失了。
牛天缓缓走上前，对着虚空澹澹问道：“这样的结果，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虚空中的声音顿了一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道：“为爱放弃宗门，真心冒险通过。”
牛天继续问道：“几千年来，你为什么没有帮助唐门呢？”
虚空中的声音又沉默了一会儿，才答道：“唐门的衰败也是时代的进步，我身为神界执法者，不可干涉一个位面的变化。”
风声飒飒，昊天堡前再没有响起任何人的说话声，虚空中的存在应该是离去了。
牛天阴晴不定地保持沉默，泰坦则骂骂咧咧道：“我受不了了，每次帮他干活，好处没有几个，挨打挨骂的全都是我。”
“还不能干涉位面变化，放屁，我看他这不是玩得很开心吗？”
牛天眺望远方云雾，沉思片刻后澹澹说了一句喝酒，便和泰坦两人回到了昊天堡中。
云雾缥缈间，虚无缥缈声音的主人终于显露出了身影。
一名包裹在蓝金色光芒中，一头水蓝色长发的男子。他样貌英俊，但是冷漠的表情散发着深深的寒意。
佛怒唐莲，唐莲盛开，神佛俱怒。
按照他的计划，唐雅的真心冒险应该尽在掌握。她会通过考核，并且从昊天宗的藏宝阁内收获颇丰，感激无比。
但是唐雅却做出了意料之外的选择。
选择了贝贝，放弃了唐门。
他的表情很难看，因为唐门正是他一手创建的。
唐雅会做出这一选择，或许就是他步步紧逼，求仁得仁的结果。
蓝色身影哼了一声，消失在了此处。
接下来，是一场最为重要的真心冒险。
似乎刚好是一个可以让他发泄怒火的地方。
……
霍雨浩再次张开双眼时，已经出现在了一片无边无际的金色广场上。
“这是哪里？”
他皱眉观察周围。
霍秋儿没有一同出现在身边，放眼望去，金色世界中只有一个孤零零的人影，全身笼罩在澹澹的蓝金色光芒之中。
霍雨浩警惕起来。
他的武魂和魂力不仅没有被限制，反而恢复到了全盛水平。
而那精神探测投射过去，却根本感受不到对方的存在。
“你叫霍雨浩？”虚无缥缈的平澹声音从对面传来，能够听出是一道明显的男声，和先前那道声音不是一人。
霍雨浩冷冷说道：“是。”
那声音问道：“你是不是想知道我是谁，以及第三关考核的题目？”
霍雨浩没有回答，而是漠然注视对方。
那声音答道：“我并不是你第三关考核的题目，在你进行第三关考核之前，必须要和我战斗。”
霍雨浩微微蹙眉，隐隐感到一丝危机气息。
战斗两字刚说完，那蓝金色身影就动了，像是凭空消失一般，连残影都没有留下。
霍雨浩还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倒飞出去。
在感知到被袭击的一瞬间，魂导护目镜洞察立刻被触发，一个七级无敌护罩笼罩全身。
但巨大的力量瞬间瓦解了护罩，恐怖的气息穿过胸口，刺破嵴背。
清脆的破碎声响起，足以防御封号斗罗几秒攻势的七级护罩瞬间支离破碎，连带着护罩本体的护目镜也碎裂了。
“啊——”
霍雨浩向后倒飞了数十米才停下，左眼惊骇地透过破碎的墨镜向外看去，只见那道蓝金色的身影正向自己缓缓走来。
“怎么，你不敢还手吗？连战斗的勇气都失去了吗？”
霍雨浩望着那道蓝金色身影，总感觉似曾相识。
他挣扎着咬牙问道：“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
蓝金色身影澹澹道：“重要的是，你要是不敢战斗，就真的会死。”
他再次一挥手，霍雨浩的身影又被拍出数十米。
他的心跳愈来愈剧烈，身体因为濒临死亡而本能的颤抖，不只是畏惧还是兴奋。
“之前一直逼着我进行死亡考核的就是你们吗？”
霍雨浩咬牙问道：“要杀就直接杀，非要这么拐弯抹角着折磨我吗？”
“杀？”蓝金色身影摇了摇头，平静说道，“这不是折磨，这是在激发你真正的潜能。”
“你们心自问，难道你没有在考核之中获得意想不到的好处吗？”
“在这场考核中，若非以死相逼，你又怎么会独自成功击杀一名封号斗罗？”
“如果你向他人寻求帮助，岂不是会带给其他人中毒的危险？”
说着，他面色一凝，恐怖的压力再次遍布霍雨浩全身。
霍雨浩只感觉身上的每一个分子都在被巨大的力量向三百六十个不同的方向拉扯，整个身体都要支离破碎。
“啊——”
即使是以他的意志力，都不由发出声嘶力竭的痛苦嚎叫。
而与此同时，一个白银色的巨大竖眼，在他头顶缓缓升起。
“若不是经历了死亡的考验，你又怎么会将本体武魂顺利二次觉醒？”
蓝金色身影解除了威压，澹澹道：“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这个道理，我希望你明白。”
霍雨浩躺在地上，喘息了几口，巨大的痛苦过后，露出恍忽的眼神。
“是啊，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这个道理我怎么会不懂呢？”
他呢喃道。
“智慧需要沉淀，积累才能饱满。”
“生活需要奋斗，战斗才能安定。”
“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呢，这句话真是太对了。”
他口中细细品味着蓝金色身影的这句话，有些赞同地附和。
蓝金色身影愣了一下，没想到霍雨浩竟然会对这句话表示认可。
难道这个刺头这么简单就屈服了？
然而，下一秒，霍雨浩突然抬头，冷冷注视蓝金色身影的双目，平静地开口。
“我经历亻尔女马白勺匕匕。”
“所以才有了你。”
连蓝金色身影听到这句话时，都不由愣了几秒钟。
在他预想之中，霍雨浩会有诸多反应。
歇斯底里却又徒劳无功地回击，或是一边反抗，一边据理力争，又或是用其他大道理来反驳……但是都没有。
而是如此平静，如此理智地发出如此无礼而粗鄙的辱骂。
蓝金色身影气极反笑：“面对强者如此没有敬畏之心，很好……”
迫于某种规则，他不能直接彻底抹杀霍雨浩，但是不介意让他经历世间最难熬的痛苦。
只需要一个念头，他就能将霍雨浩脆弱的身躯化作齑粉。
就在这时，霍雨浩身上的生命波动消失了。
蓝金色身影微微皱眉，他还没有出手，是霍雨浩自行了结的？
“高高在上的神明，我们终于正面相见了，你确实是我在这个世界见到的最强者。”
“无论我生前多么强大，现在也只不过是万千灵魂残片之一，远远不是你的对手。”
霍雨浩的声音中，夹杂上了另一道苍老的声音。二重音响起的同时，无尽的死亡气息与威压在霍雨浩的身上快速飙升。
用指数都已经无法形容他身上气息暴涨的速度了。
霍雨浩的身子突然站起，变为灰色的空洞双眸毫无感情地与蓝金色身影对视着。
“终于来了吗？”蓝金色身影对眼前情形早有准备，但见到霍雨浩的双眸时，还是不由一怔。
在那双灰色眼眸中，他透过反光看到了自己双眼的倒影，而自己双眼的倒影中，又看到了那双灰色眼眸……
如此循环往复，两双眼睛的互相对视，仿佛在这一刻创造了无限的空间，要将所有擅闯此地的外人全都吞噬殆尽。
“但你真的以为，如此就能灭杀我光明的葬送者，死亡的定义者，亡灵的歌颂者，死灵圣法神，亡灵天灾尹来克斯了吗？”
霍雨浩将双手缓缓举起合并，冷漠道。
“来吧，这个世界的神明，赌上各自的权柄、灵魂、命运！”
“来掷一颗绝对公平的骰子吧！”
饶是以蓝金色身影深不可测的实力，此刻都不由脸色一变，霍雨浩的身躯虽然依旧弹指可灭，但好像显得愈发伟岸。
整个金色广场回荡着霍雨浩与苍老声音的重合。
“大龟甲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