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修目光扫向四周。
这是一座完全以兵蝗作为“砖石”搭建出的斗兽场,看台上的看客们也绝不是活人,只是一群以四元素构成的虚像。
斗兽场将自己和维克多彻底封在里面,四周找不到任何出口。
维克多用军刀尝试砍开石壁,却像是砍中了某种坚硬的墙体,发出锵的一声。
他连续尝试无果后说:“这是以四元素形成的某种魔术区域,少数高等阶的魔灵才能掌握,如果不知道它的机制,很难从内部破开。”
马修将地缚的数据再次回顾。
万灵归一,这是将数量众多的兵蝗凝聚成特定形态或是集合体,与黎明号厮杀的兵蝗巨兽就是这种能力的展现。
地缚展示了万灵归一的另一种用途,直接制造出了“血色斗兽场”,这即是所谓的奇观体。
头顶是不断倒计时的沙漏。
周围是呼喊吼叫的虚幻看众。
让人焦躁不安。
随着时间流逝,紧张和焦虑不断压迫神经,令人只想要快点做点什么。
更棘手的地方在于,马修能感觉到,这里有一种暂时无法理解的立场,几乎抽空了空气中的四元素力量。
这就让罗斯特大陆变得和地球上一般无二。
并且这种立场让光是站着就浑身魔术在剧烈损耗。
剑徒体内储备的魔术不断消失,外界无法汲取四元素,单方面流失变得极其严重。
马修看到维克多也一脸严峻,显然他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试着突围。”
维克多握紧手里军刀,沉着道:“现在地缚可能处于一种无法移动的状态,他要维持这里,自身也会受到限制。”
“外界只要有足够力量对他进行攻击,这里应该就无法支撑下去。你能联系到马修吗?”
剑徒之身的马修摇头。
他挥剑对着墙壁也试探性攻击了几次,但发现攻击本身变得非常吃力,而且每一次攻击都会拉扯自己体内魔术力量更多消耗和泄露。
不能蛮干。
马修从脖子上取下一副怀表,上面指针开始滴答走动。
进入血色斗兽场,他就发现,自己意识层面彷佛被一堵无形的墙壁给阻隔在内。
俾斯麦庄园的本尊应该已经处于一种行尸走肉的状态。
意识被锁在了这座被地缚构建的奇观斗兽场内。
马修陷入极其危险的境地。
如果剑徒死在了这里,那么剑徒承载的马修意识也将彻底消失。
马修两人被彻底剥离了外界环境,既无法对外送出信息,也无法让远处弓使朝这里开火。
冷静,冷静。
这种能力背后一定有着某种特殊机制。
搞清楚机制,就是脱困的关键。
“哨兵能穿破斗兽场,它们只能观察,不能产生攻击行为吗?”
维克多摇头。
马修抬起头,望向空中沙漏。
他看明白了,那沙漏里簌簌下落的沙子,其实是他和维克多体内的魔术力量。一旦沙漏清零,两人哪怕能保持清醒,也将因为消耗殆尽而任人鱼肉。
维克多皱眉:“以前地缚和我交战时,他从没有用过这种能力。应该不是他不想,而是斗兽场的机制原因……”
“他说过‘既然有了两个,那宰一个也没问题了’,可能开启这里需要最少两个成员。”
马修思考片刻:“不对。这是他故意对我们的误导。”
“他就是要让我们沿着这个方向去思考,让我们消耗时间,直到我们体内的魔术量越来越少。”
维克多也一脸恍悟。
差点上当。
“最具有价值,也最具有可信度的情报,只来自于我们自己获得的一手资料。”
马修这时候也不忘掩藏身份:“来之前,马修就告诉我,地缚的能力叫做‘万灵归一’。”
*
增益:万灵归一
意识湍流同步辐射,控制庞大群体的绯蝗融为一个整体,构建奇观体。
*
“里面最关键的词是‘意识湍流同步辐射’。”
“地缚以万灵归一制造出这样一座‘血色斗兽场’。”
马修梳理着自己的逻辑和思维:“也就是说,这里的所有形象以及对我们的暗示,元素之力的抽取和消耗,都是基于‘意识湍流’层面。”
他深吸一口气:“简单来讲,这座‘血色斗兽场’就是一个强行接入我们意识湍流的虚拟装置,我们的意识被迫和它连接成一体,所以我们在意识层面上被植入了它的规则。”
四元素之力的变化只是表象,本质是背后的意识湍流。
“也就是说,我们看到的和感知到的都未必真实。”
维克多也是一点就通,他眼睛一亮:“那么只要能够破开这里的意识湍流,或者是从中断开意识,那我们就能脱身。”
马修一直盯着空中的沙漏。
他总觉得哪里似乎自己忽略了。
倒计时。
斗兽场。
两个只能活一个。
意识湍流同步辐射。
马修看着沙漏里越来越少的沙子,彷佛抓住了什么。
他勐地转身一剑,日轮千阳在维克多胸口刺出一个窟窿,鲜血直冒。
“你在干什么!”
维克多用手捂胸,嘴角渗血:“你要杀了我从这里出去吗?”
马修近身,连续披斩,逼迫维克多步步后退,挥舞军刀挡格。哪怕如此,他还是被马修间隙间一拳打得往后踉跄。
跨山赶海!日轮千阳!
马修趁机调用所有权能,对维克多脖颈砍去!
一道划破地面的金光闪过。
灰尘漫天。
从里面走出一个拥有四支手臂的异形状怪物。
它胸口到腰上有一条斜向疮口,斩破了它体表外的骨头以及那些鱼鳃状软组织,伤口处烂肉不断蠕动,彷佛无数只细小蛞蝓在爬来爬去。
冥蝗地缚看了一眼全身被盔甲覆盖的马修:“不愧是万物主宰的使徒,哪怕已经不死不活,战斗的敏锐和反应还在。”
“不过,没想到你也这么快挣脱出来。”
它扭头望向身后。
手持军刀的维克多面无表情,压低重心。
马修将日轮千阳垂下:“你知道你的问题在哪吗?”
“哦?”
地缚倒是毫不在意:“说来听听。”
“话太多。”
“就这样?”地缚声音有几分怀疑。
“就是这样。”
马修点了点头,抬起指铠的食指:“在你构建的奇观体里,一旦我和维克多沟通,说过什么会被你全部捕获,反而会泄露我们的信息。”
“所以从我出现以后,我和他都没有任何言语交流,一是战场时机转瞬即逝,二是减少不可控风险。”
“你一直在试图进行各种看似合理的诱导,但实际上在掩饰最重要的问题。你必须置身其中,在这个血色斗兽场里,才能精准控制兵蝗们营造的奇观体,确保里面的意识湍流辐射持续进行。”
“所以你用了一个巧妙的办法来掩饰自己存在,那就是沙漏。”
“这个斗兽场是一个沙漏状的空间,你将我和维克多分别置于沙漏两端,面对伪装成我和他镜像的你,被你诱导在这个陷阱里。”
“我们之所以会不断消耗魔术力量,是因为维持奇观体的并不是你,而是我和维克多。你所做的,只是把我们如同元件一样,安装到你的奇观体里,就和一个电路一样。”
“置身其中的我们,越是挣扎,消耗越是巨大,因为里面的一切损耗,都是我们自己承担。”
“你要做的,就是当好那一个沙漏,让我们看不到真实的彼此,直到我们被这些虫子构成的奇观吸干。”
还有一个最关键性的破绽马修没说。
那就是作为iv阶聆听者,真的维克多对可视化数据非常敏锐,根本用不着马修说那一段“血色斗兽场”的情报。
对方在那时的恍然反应,是马修确立怀疑的重要根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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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缚大笑:“真是敏锐的观察力,让我真是刮目相看。不过你现在为什么又要和我说这么多呢?你在等待援军吗?”
“不。”
马修平静地说:“我和你一样,也是在拖时间。现在差不多了,真正对付你的,另有其人。”
地缚胸口突然多了一个洞,它不可置信地摸了摸伤口边沿,确定这是真的。
“这是怎么回事……”
它勐地看向四周。
血色斗兽场依旧伫立笼罩了三人,周围也没有任何魔术破开的痕迹。
“为什么!”
“为什么?”
地缚话才说出口,腹部也多了一个洞。然后是肩膀,手臂,尾巴,一个个突兀出现的洞让它又惊又怒。
最后它终于回过神来,看到自己锁骨处,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奇怪标记。
那是一个黑色的“Ω”形符号。
“如果没记错,血色斗兽场的形状是古德涅维帝国的‘帝国斗兽场’,我有一个朋友,对帝国的着名建筑和历史涉猎广泛,我也耳濡目染见过一些。”
马修冷冷说:“你身为古德涅维帝国一份子,不仅玷污了自己信仰的荣誉,背叛帝国,还投降毁灭帝国的弗洛斯。”
“到现在,你为了忘记罪恶感,对王冠,不……对门涅利克这位帝国太子大发厥词,想来平时也没少对他的攻击与侮辱。”
“只有这样,你才能建立自己背叛的正义性。”
“住口!”
地缚嘴里喷出血。
他低头看去,发现脖子下一点的位置冒出一截军刀的刀刃。
身后是手握刀柄、面无表情的维克多。
机会难得,马修手里的日轮千阳也对着地缚腰斩去!
剑刃即将触碰到骨肉的一瞬间,地缚突然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