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黑下来,书桌上静静地放着那个木盒子,里面装着白猿软骨和灰石之类的草药。杨祈还在警局,房间里面空无一人。
“还真给他们找到了。”
是死神的声音,他知道杨祈他们拿到了白猿软骨。他轻轻地踩在木质地板上,看着木头盒子,嘴角抽了一下。
走近书桌猛然看见了判官贴在上面的封条,神色闪过一丝惊讶。伸出修长的手指,一触到那看似轻飘飘的符纸竟然被灼了一下。
“呵。”
他收回手,微微摩擦着自己的指甲,穿着西装的身影,在玻璃上若隐若现。
一般的符纸最多也就是防鬼兽,但这张符纸不一样,是在原本制鬼之符的基础上还增加了一层。看来是有人知道他会来拿这个箱子,而且符纸上的气息掩盖的非常完整,连强大的符纸,气息都非常淡。
“看来要放过你一次了。”
死神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怒意,手背回身后,消失在昏暗的房间里。
“啪”
杨祈打开房间的灯,把手中的外套搭在架子上。
“找到了兽血就好,你还管那个寒鸦的破事干嘛?那个叫邵什么的就是抓了你的把柄,想利用你,还得再把鬼尸沉入忘川。”判官看着手里的兽血说道。
“这不有你替我去嘛。”杨祈疲惫地笑笑。
宋晓洱和杨祈在警察局把事情简单跟邵正平说了一下,各自回去休息了,回来的路上碰到了刚收完魂的判官,就干脆拜托他送尸体了。
“你打算怎么跟麻姑神解释?”
“实话实说呗,大侄女说的确实有道理,就算我俩现在瞒着她我们用违禁法器的事,她早晚也会知道的。”
走了这么惊险的一趟,杨祈感觉自己都想开了,狗命还在都已经是万幸,那还有力气想着怎么糊弄麻姑神。
“也是,认错态度一定要诚恳!”判官叹了口气,走到书桌前准备摘下符纸。抬手看见符纸上被烧掉的那一小块,微微一愣。
“判官?”
杨祈瘫在沙发上,见判官看着木盒子有些出神,还以为东西有问题呢。
“没事,你尽快把原料备齐了去找麻姑神,迟则生变。”判官不动声色地收回符纸,端起水烟慢条斯理地抽了一口。
“嗯,不过,我好像忘了什么事,在水塔的时候……”杨祈看着兽血,接着说:“那只兽被我们弄瞎了双眼,还捆在水塔里面。”
“所以呢?”判官莫名奇妙地问道。
“我们做的太绝了,那兽日后定要报复。”杨祈一脸不安地拿起桌上不知道放了多久的水喝了一口。
“噗——”
“谁叫你们不直接杀了那只兽,是打算留着过夜还是怎的?”判官两手一摊,无语地看着狼狈的杨祈。
“本就是你死我活的事儿,老杨,你这神使当的太半吊子了。”
“唉,慢慢来吧,就这种程度,我还只能勉强接受。”杨祈苦笑着摇摇头,站起身去冰箱里拿了罐啤酒。
“噢对了,还有个客人在墓园,眼睛在大侄女那儿,明天就送走他。”
“行,我会留意他别被厉鬼吃了的。”判官说完,便做了个“拜拜了您嘞”的手势,告辞了。
迷毂树下,江阙靠在树下发呆,费了好大劲才从忘川图书馆借来的书丢在一边。
“你认识雾神?”江阙心里想的事,对于站在他背后的迷毂来说,相当于是直接说出来了。
江阙闻言没有回答,转身看着迷毂树褐色的树皮:“你的那些魂魄都安稳下来了吧,我回去了。”
“……”
“迷毂,不知道该怎么表达,那个雾神,我并不想认识。”江阙往前走了一半,转头对迷毂树说。
“难怪你什么都没想。”迷毂树苍老的声音总是和它孩子般的好奇心有些不匹配。
混沌之地这段时间几乎没有神路过,除了迷毂树偶尔落下来的叶子,一切都像静止了一样。江阙低头看着石子路下面,亮着的迷毂树铺开几十米的树根,走出了混沌之地。
往生街今天下雨,街上的小贩支起茅草棚、塑料布。江阙从怀里掏出一个木头怀表看时间,这块表是他在一个小摊用自己的眼镜换的,可以计算这里的时间。
据那个卖怀表的小贩解释说:忘川时间的流速是一直在变化的,为了让滞留在此的鬼怪可以和在阳界一样生活。
众多魂魄中,有一个游灵,生前是个修钟表的。因为一直放不下还在世的孙女,就开了个小修钟表的店,在忘川界呆了不知多少年也没等到孙女。
直到有一天,有一个客人找到他,希望他按照阳界的钟表,改造出一种计算忘川界时间流速的计时器。然后就有了这个用忘川界的一种无名木头造出来的怀表,又被后人不断仿造出更多。
更奇的是,那个固执地老工匠造好了这块表之后,决定离开往生街去投胎了。
并把一块用来作怀表导体的是材料,交给那个最开始找他改造表的客人,嘱咐他等碰到了老工匠的孙女,就把导体交给她。
他已经在忘川界呆了四“天”了,怀表上一个个交错在一起的细小的齿轮咬合着运作,江阙看的有些痴了,站在下着雨的大街中央……
“喂!小兄弟,那边好像有人在喊你,吵了半天了。”一个伙计模样的人过来拍醒了江阙。
“噢,好的。”江阙答应了一声,朝伙计手指的方向看去,确实有个人在喊他,嘴里嚷嚷着“迷毂主人”之类的,个头很高……是泑!
“怎么又是你,你不是得回去给酒神守騩水河么?”江阙看着眼前烂醉如泥的高个子男人,依旧是一身伤加上乱七八糟的衣服和头发。
“你……懂什么……你和我一样,也会被代替的……”
泑说了一半,身子一歪倒在了石子路面上。江阙手足无措地看着瘫在地上的泑,刚才那个伙计大概是被泑吵嚷的不好做生意,便找了就在不远处的江阙。
这都能扯上我?江阙看着地上狼狈的泑,正欲离开,抬头一看,正好看到酒楼的招牌。
“唉。”
他弯腰架起泑,吃力地走向酒楼……第二天下午,杨祈从殡仪馆出来。大概是因为被迷毂树修复过,不想上次那样,一回来浑身酸痛。
“喂?”
“杨祈?”
是邵棠的声音,杨祈还以为是三百,差点又嘴瓢说漏了什么。
“诶!那啥,谢谢你。”
“谢我什么?”电话那头的邵棠似乎被杨祈没头没尾的一句谢逗笑了。
“谢谢你,没把转交给我药和我朋友的事告诉你哥。”杨祈说完,自己看着路边活蹦乱跳的小狗傻笑起来。
“呃,那你的手臂好了吗?还有偏头痛,医院快下班了。”邵棠转移话题。
“嗯,好,这就来。”杨祈高兴的蹲下来,一把搂住刚才的那只小狗,猛蹭了人家一下。站起来就往医院的方向跑去。
“汪!”
“毛毛,咱们别理那人,大概是受刺激了。”一个老太太走过来招招手带着狗走了。
医院里只有一个在输液座位上睡着了的病人。邵棠从药房走出来,见杨祈正在大厅东张西望。
“杨祈,你把病历卡给药房的护士,她会把配好的药给你的。”
好像是手头上的事还没忙完,邵棠手里正拿着一瓶新的输液瓶和几个注射器往病房走。
杨祈应了一声,就自己去拿药。然后拎着袋子,自觉地走向一排空荡荡的座位。
医院的窗户不是很大,但暮春的夕阳还是洒了进来,一条一条地透过百叶窗睡在米黄色的地砖上。
心满意足地看着忙来忙去的邵棠,杨祈靠在椅子上,眼皮慢慢垂了下来……
“喂”
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太阳已经完全落了下来。杨祈揉着眼睛站起来:“我送你回家?”
“为了谢我?”
“哈哈哈哈哈哈哈,是…呃不是。”杨祈被邵棠调侃似的一问,摸了摸后脑勺笑了。
两人走在正热闹的夜晚大街上,杨祈开口道:
“我吃了那个缓解的药之后,又去了一趟忘川界,把解药凑齐了。还有你哥哥的那个案子。嫌疑人也在忘川界,带回来了,应该已经在审了。”
“这我要谢谢你,哈哈哈……”邵棠点了点头笑道。
两人说了一会儿杨祈不在阳界的这段时间的事。没一会就到了邵棠家。
“我得找麻姑神,把药的原料给她……诶?到了啊。”
“嗯,谢谢你送我。”
“再见。”
杨祈独自走在街上,脑子里是刚才邵棠的背影。
虽然还是没什么大进展,但杨祈表明过喜欢。邵棠似乎开始接受杨祈这种老套的追求方式。
不想了不想了,还得去找麻姑神把药的事解决了。杨祈跑回家把木盒子塞进背包里,就往馄饨摊跑。
“老杨!”
他隔了一条马路,就听见三百和宋晓洱喊他。
“你们来的挺快啊,走,东西我都带了。”杨祈拍了拍背上的包,却发现两人表情不对。
“麻姑婆婆今天没出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