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祈把蝮虫交给了麻姑,他也终于能从徐飞的事中抽离深陷许久的身心。
他和宋晓洱修补魂魄的事,既然没有捷径可走,便只能慢慢来了。带来的并发症都快要习惯了,这种头痛也没得治,说不定,还能拿来当去医院找邵棠的借口。
抽着烟走在大街上,杨祈想起麻姑神提到的白猿,在忘川界另一处。也许他们看到的往生街只是广阔忘川界的一小部分。江阙一个人留在往生街守迷毂树,不知道会不会顺利……
说不定今晚的风不是很大,到了月末晦日,月亮是整个月最暗的时候。杨祈走得很慢,想着这种天气应该比较容易碰到客人。他抬头看着路边高大的树突然被一阵寒风吹的沙沙作响,慢下脚步。
“你在等谁?”
一个有些熟悉的少年的声音在路的前面响起,杨祈俯下头向前一看,向前迈了一半的脚步停住了。
是那只猫,正静静地蹲坐在离他不远处的前方。
他很想问死神是不是已经把徐飞烧掉了。只有亡者,能和死神对话。杨祈脑中猛的想起判官的话,不由得咬紧牙齿,往后退了两步。
死神也并没有再靠进,好像看出了杨祈的心思:“你,介于亡者和生者之间,麻姑神做的不错,居然能想出来用这种方法把你留在阳间?”
杨祈听了他的话心里一惊,难道,我本该已经死了?
死神的少年般清澈的声音和话的内容形成一种奇怪的反差感,还是附在一只猫身上,气氛诡异的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忽然想起自己之前那些模糊的梦,难道那时候,自己被黑影吃掉一块魂魄的时候,只是侥幸,他本该死在那个时候?杨祈一言不发地看着不远处的猫。
蹲坐在远处的猫站了起来,尾巴在身后轻轻地晃。猫越走越近,杨祈不知被什么力量压制住了,僵在原地怎么也动不了,就像他和宋晓洱看死神烧掉魂魄一样。
杨祈感觉已经能清晰的看到死神眼中的瞳孔慢慢收缩成一条细线,那只猫停了下来。
风突然大了起来,树叶躁动。死神一下子从猫的身体里出来了,一个青白色的男孩面孔猛的凑到杨祈鼻子前。
他看到死神的脸脑中“轰”的一声都炸开来了,这不是江阙吗?!
少年的声音想魔咒一样注进他的脑中:“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到你原本的位置呢。”
杨祈的眼睛被风吹的生疼,浑身动弹不得。看着死神金色的瞳孔里透出来的一丝杀意,紧紧咬住自己的舌头。
死神慢慢将手伸向杨祈的心脏。
“杨哥!”是宋晓洱,她街对面看到杨祈惊叫到。
杨祈像叫她别说话,但张了张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宋晓洱从马路对面走了过来。但她好像看不见死神,直盯着通样僵在原地的猫。
死神停住悬在半空中的手,转头看见宋晓洱,眼神突然变了,和江阙长的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孔慢慢变淡,又融回猫的身体里,一甩尾巴跳到树上,消失了。
“刚才那只猫真的是死神?你没事吧。”宋晓洱拍了拍愣愣地看着围墙的杨祈疑惑道。
杨祈整个人一下子被她拍的松懈下来,口腔里泛出一股咸腥味,问道:“你,没看见他?”
“什么?我看见了,那只猫……”
杨祈扶住边上的那棵树,吐了一口血沫,喘了半天气。才和宋晓洱找了家奶茶店坐了下来。
“死神的脸,长的和江阙一模一样。”杨祈瘫在座位上,隔着玻璃看这空荡荡的大街,语气里已经听不出情绪了。
“什么?!”
宋晓洱口中的奶茶差点一口喷在杨祈脸上,她想起江阙温和的笑容,怎么也无法相信他是死神。现在撞脸的概率都这么高了吗?
“但应该不是他,他应该在守迷榖树,”杨祈坐直身子,想起迷毂树的起源:“晓洱你记不记得当时咱们在往生街,那个两手怪物的话?”
“诶?那怪物,好像说迷毂树是死神用来收集魂魄的容器…那江阙是被迷毂选中的主人,死神和江阙应该是类似于掌柜的和账房管家的关系。”宋晓洱脑子转的很快。
杨祈暗暗感叹这丫头强大的思考能力,被她这么一分析立马就理出个大概头绪了。
“嗯,那死神就不可能是江阙,而且也不太可能伤害他。至于他们两人,长的像…”杨祈有点烧脑地揉了揉太阳穴:“咱们总不能跑去往生街就为了验证这个。”
宋晓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过我居然看不见死神,只看得见那只猫…不过死神跟你说什么了?”
杨祈听了她的话,感到后脑勺猛的一震,不禁用手背敲了敲。
“他说,我早就应该已经死了。”
宋晓洱显然被这话吓到了,对啊,自己是因为父亲的雕塑失去了一部分魂魄,成为了杨祈的助手。却从来没有听杨祈提过自己的魂魄是怎么弄丢的那一部分。
杨祈说完,看着玻璃上的水汽,突然笑了:“说起来,之前就有奇怪的感觉,好像现在能坐在这里都是一场意外。”
“杨哥?”宋晓洱见他难得矫情,有点不知所措:“你要相信未来……”
杨祈见她一本正经的要开始背课文了,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谢谢大侄女哈哈哈”
宋晓洱看着杨祈突然嚣张的表情,白了他一眼。
“我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梦到过两次,画面还是在我念书那会在停尸房。都很模糊,这次看来,应该跟死神有关系。”杨祈思忖道。
两人正说着呢,突然奶茶店的门似乎晃了一下,没有人进来,只吹进来一阵风,冻的宋晓洱一缩脖子。
“您好。”
是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停在宋晓洱和杨祈的桌子边,把两人从刚才的话题里拉了出来。是客人,宋晓洱和杨祈向她点了点头:“晚上好。”
宋晓洱看了看周围,奶茶店的人不多,店员正百无聊赖地靠在柜台前玩手机。就往边上挪了一个作为,向中年女人坐了个“请”的手势,这样说话看起来自然一点。
“您是杨祈师傅吗?”中年女人有些戒备地问到。
“是的,麻姑神叫你来找我的吧。”
“嗯,您是入殓师?这位是?”女人狐疑地转向宋晓洱,又确认了一遍。
“是我的助手,我是入殓师。”杨祈把手放到桌子上解释道。
中年女人并没有直接说出要拜托杨祈的事,似乎上下打量他们俩,轻蔑地笑了一声:“丫头片子,还助手。”
宋晓洱坐在边上一听,瞬间就不爽了,对着杨祈撇了撇嘴。
“我想请你帮的忙倒不是很难,但你要是没这个本事我可是不会付账的。”中年女人怪里怪气的,听语气像是个贵太太。“这凳子也太脏了吧……”
宋晓洱一脸黑人问号,她是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快要死了,还是天生高人一等非要用鼻孔看人?想到这更加火大,杨祈倒还是挂着自认为得体的笑容,宋晓洱在桌子底下踩了他一脚。
“我们会尽力的,您不用有什么顾虑,有什么需要请说。”杨祈的表情抽了一下,没看一脸愤青的宋晓洱,不动声色地回答道。
“我呢,是跟团旅游山体塌方,被救出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居然没事,就是别人看不见我了。”女人似乎抬手在鼻子前扇了扇,继续说:“你能把我弄回身体里吧?”
杨祈听了她异想天开的话,哑然,怎么还有人来找他不知道自己已经必死无疑了?!
“杨师傅,你做个法把我弄回去,价钱尽管开口,不然他们都要以为我死了……”中年女人喋喋不休,还一边吹了吹自己的手指甲。完全无视杨祈和宋晓洱无语的表情。
杨祈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冷静,尽量心平气和地对这个奇葩的客人解释说:“您,已经没法回去了。”
“凡是来找我的客人都已经是将死之人,没有挽回的余地。我不是神,最多算是麻姑的神使,能帮您的只是完成遗愿,所以,您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事么?”
哪知这女人压根就不相信杨祈的话,大声嚷嚷起来:“怎么可能,我还能走能跑的还能说话,怎么就死了呢?你是没那个本事吓唬我呢吧?”
“我们说的是真的,没骗您。不然怎么没人看得见您,您要不相信可以自己再检验一下。”宋晓洱听她越说越偏,又怕她声音太大吸引路人注意,忍不住劝说道。
杨祈起身去柜台又点了一杯喝的,放在女人面前:“将死之人是无法进食的,您试试。”
她犹豫了一下,拿起桌上的那杯奶茶,放在嘴边喝了一口。奈何吸管里的液体纹丝不动,她急了,撕开盖子想直接往嘴里倒,却一下子全倒在了瓷砖地板上。
女人呆愣地看着地上的奶茶,手中的杯子微微颤抖起来,杯子被放回了桌子上。
杨祈听到桌子对面传来一阵抽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