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过去？”
“不错！”
李玄抬手揉了揉眉心，又再次揉了揉有些酸涩的双目道：“赤血战境，以杀止杀！想要走出这一层，则需要从这些妖物中间一路杀到这个世界的尽头，只有最后仍旧能够屹立不倒之人才有资格一路走上虚空神台，进入通往下一层的通道。”
王汉沉默无语，有些震惊，他所观的资料，一共只说到第二层中，九死天机洞共有五层，能够下到第五层中的茅庐弟子少之又少，即便历代祖师，却也并不是都能有这个实力的。
故此能够出现在宗门典籍中的相关情况就更加之少。
此刻得知，在这赤血战境之中，需要一路杀戮开路，他便不由心中一阵沉甸甸地。
倒不是说他害怕自己杀不出去，而是在这世界之中，妖物无穷无尽，人力有时而穷，总不可能一直在这里厮杀不休，而想要一路杀出去却谈何容易？
此时李玄已然整备完毕，回首望着他道：“我们没有太多时间犹豫，想要走出此地，唯有这一个办法而已。”
说罢回首看了看下方战场，只见妖人双方俱已死伤大半，环视这片赤红色的大地，除了两人脚下的断崖，哪里还有太平之所？
目力所及，到处都在进行着鲜血淋漓的死斗，这大约便是这一层世界的主题，任谁，都逃不出这个规律。
叹了一口气，王汉知道他所言无差，只得将诸葛流星炮从身后解下，提在手中，与少年并肩下山。
这处断崖并不甚高，这却难不住二人，只见二人仿佛天降神兵一般，骤然自空中落下，灵息鼓荡，卸去了多余冲击力，却在下方的战阵之中扬起一片灰尘。
交战双方本在酣战之中，谁料从天而降两个人，看外形竟不似他们知道的任何此间种族，当即双方妖人发一声喊，便向两人冲杀而来。
王汉架起诸葛流星炮，当手中的兵刃传出机括转动的摩擦之声时，便有强大的灵息波动升起，一瞬间气势便自不同。
李玄却没有持弓在手，他的神侯弓虽强，但箭羽却有数，在这赤血战境之中还不知道要经历多久的血战，岂能此刻就用上？
故此只见他手握术诀，上百片淡蓝色的无用神锋围绕着他的身体呼啸飞舞，一时之间，声势也大涨起来。
这赤血战境之中的妖人，似乎生来便不知道何为惧怕，交战之中无论敌人如何强大，只要自己还有一丝力气挪动，即便用嘴，也要将对方咬上一口才能咽气。
所以别看剩余的妖人不多，然而将两人围住之后，他们依然陷入了苦战之中。
这一战，直从天光大亮一直打到了天光渐渐暗淡之时。
那些牛头妖人与马身妖人，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战斗技巧，但天生皮糙肉厚、生命力十分顽强，加之性情悍勇暴躁，实在给两人带来了不少麻烦。
期间王汉早早便耗尽了灵息，不得已只能收起诸葛流星炮，抽出一柄匕首与对方短兵相接。
他本走的不是体修的路子，故此近身肉搏便吃亏不少，李玄因此顿时感觉压力倍增，不但要面对自己这一面的敌人，还要分神照顾对方。
还好这些妖人之中并没有什么特别强大的存在，终究在天光黯灭之前，两人将下方这些剩余的妖人总算是斩杀一空。
其时天光将暗未暗，一片赤红色的大地之上清风拂过，却全然都是一股血腥气息。
少年身周仍然存在的神锋只剩寥寥几片，手中倒提一柄阔刃长剑，剑身之上血液早已凝结成一道道血痂，仿佛是从血湖之中捞起的一样。
王汉这边，左臂被剐破了一道一尺长的伤口，鲜血已经染红的袖子，索性干脆将半条袖子都撕了下来，绑在伤口上方用于止血。
他们两人长长舒了一口气，看着眼前一片狼藉的战场，不由有些心境动摇。
王汉自小便在茅庐学艺，虽然天资聪颖又得诸葛天机宠爱，但却从未经历过这般如同地狱的场景，此刻看了一眼，忍不住干呕起来，好不难受。
李玄却是在边关之时，早就看惯了的。
那时他见到敌军屠戮大唐村镇，伏尸数里血流成河的景象一直印在他的脑海中，也许没有此刻的景象惨烈，但却更加可怖、更加令人揪心。
眼前不过都是些妖人而已，杀便杀了，他是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但是身在边关之时，看到同胞受难，满地都是死人，那种滋味可不是现在能够比拟的。
少年皱着眉头，抹了抹溅到脸上的敌人鲜血，却发现已然干结了，只蹭了自己一手红印子，他举目远望，平原上带着血腥气的风吹过，“呜呜”作响，仿佛是这些死者的葬歌。
他拍了拍王汉的肩膀道：“好了没有，好了继续上路，天就快黑了，我们不能在这么一个无遮无靠的地方过夜，若被这些妖人围住了，只怕就危险了。”
王汉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只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血腥的景象，难免心中翻腾不休，刚才战斗之时血气上涌，还不觉得什么，此刻给冷风一吹，只觉整个人都虚弱起来。
他直起腰，有些疲惫道：“你怎么没事？”
李玄淡淡一笑：“见的多了，吐得次数多了，便没有了什么感觉。”
王汉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骂骂咧咧道：“你到底是个什么怪物？你又经历了些什么？”
少年微微一笑，没有答话，将长剑在眼前的敌人尸体之上大概擦了擦，便反插入背后的油布套中，迈步向着平原深处走去。
王汉一直缓了十几息的时间，才咬了咬牙，迈步追了上去，远远辍在少年背影的后面，走起来辛苦十分。
赤红色的荒原之上，两个人一前一后，满身疲惫，即便一直干干净净的青色长衫，此刻也早已染满血污，在这片世界的傍晚中，他们就像是沙漠中的两粒沙子一般渺小，但依旧步伐沉稳，直向着东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