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华府位于大丰区,这一带被称为京里的不夜城,霓虹闪烁,歌舞升平,高档酒楼、舞厅、剧院...沿着街道纵横交错的铺了出去。
陈铭一家抵达时,天色已经黑下来,京华府外停了不少豪车,等了挺长时间才排到车位,一家子下了车,准备进入门廊。
恰时,一辆军牌越野缓缓停靠,陈铭感觉胳膊被拽了下。
“二叔一家,等一下吧。”沉落虞在耳边说着悄悄话。
门口保安跑过来,进入车位上的一辆大普,给军车让出了位置。
“三叔三婶好久不见...这是姐夫吧?”沉落落跳下车,一只胳膊挽着沉落虞,目光好奇的打量陈铭。
这姑娘,个头不高,身段玲珑,长着副可爱的娃娃脸,留着西瓜头,性格看着古灵精怪,有些像诺诺。
这时候,正转头跟诺诺大眼瞪小眼,可能看到了自己的童年,伸手掐了掐诺诺的小肥脸,被嫌弃的躲开了。
沉落虞挽着陈铭,介绍道:“二叔,二审,这是我老公,陈铭。”
陈铭向穿军装的中年人礼貌的伸出手。
沉从武只是象征性的碰了下,看陈铭的目光有几分审视的味道,二婶与沉母聊了起来,话题也是往陈铭这边扯,听不清具体说了啥,但看沉母的样子,很骄傲。
两家人进入京华府,直接上了顶层宴会厅。
不多时,一辆军牌大普驶入停车场,走下一位身穿紧身涤纶衣的女人,长相与沉落虞相似,少了几分锋芒,多了一丝阴郁,领着父母进入京华府。
陆陆续续又几辆车赶到,沉平、深薛...几个沉俊的表哥,领着妇人和孩子下了车,都有衔在身。
沉俊的车姗姗来迟,搀着位满头银发的老人走入京华府,老人身着华服,双目有神,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外界称她为沉家老爷子,一生戎马,彪悍到让人忽略了性别。
...
宴会厅中摆了两大桌,似乎是分主次就坐,陈铭也不知具体分法,便在靠近门口的桌子坐下,主位应该是里桌背墙对门的位置,商业礼仪他倒是分得出来。
沉落虞抱着诺诺坐在旁边,跟妹妹唠家长。
“姐夫,你跟我姐是怎么认识的,我姐眼光可高了,离家出走这五年,你俩发生了什么故事,讲讲呗?”沉落落对这个姐夫充满了好奇。
陈铭有些尴尬,不知道怎么开口。
沉落虞嘴角弯了弯,也没替他解释,有娘家人做主,似乎很想听陈铭怎么回答。
“你姐当时追我的时候,我其实是拒绝的,实在架不住她死缠烂打,又给我做早餐,又给我写情诗,也就勉强同意了。”陈铭挑重点,把身份颠倒着说出来。
落落愣住了,见她姐竟没反驳,再看陈铭的目光简直惊为天人。
恰时,门口响起了脚步声,一个威严的老人在沉俊的搀扶下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沉家的其他人,屋子里的人赶忙起身,为沉帅拉开里桌的凳子。
老人路过陈铭时,澹澹的看了他一眼,见旁边的沉落虞伸出手挽着男人,沉帅有些不快,倒也没说什么,一行人先后落了座。
陈铭总算知道座位分法了,有军职的做到里桌陪沉帅,陈铭跟几个婶子、上学的后生挤在外卓,包括弃武从文的沉爸,父子俩对视一眼,也没觉得尴尬。
老人身边留出一个空位,沉落虞倔强的没有过去,一直陪在陈铭身边。
“落虞,过来。”沉帅有些愠怒。
陈铭伸手把诺诺接到自己怀里,小声安慰道:“过去吧,我陪爸妈。”
沉落虞抿了抿嘴,起身去了里桌。
陈铭顺势撇了眼沉俊,向门外努了努嘴,小舅子点了下头。
趁上菜的功夫,陈铭去了趟卫生间,沉俊说给二叔拿两瓶酒,也跟了出去。
沉落雁坐在沉落虞下手位置,竟也起身往外走。
楼梯拐角,陈铭从小舅子屁股兜里拽出大南门,叼了根,两人有一口没一口的抽着。
“第五军装备是不是比较吃紧?”
“这都三年没更新换代了,你说呢?...有啥事快说,老太太精着呢。”
“扶桑那边是不可能了,马洪涛在拖斯那里弄了大量装备,低成本...”陈铭把白天摸的底跟沉俊捣鼓了边。
沉俊似是早就知道,摆了摆手说道:“这边有第三军还有第二后勤军,双方权重差不多,就别操心我姐了,你管不了。”
沉俊说完就想回去,又被陈铭拽了回来,在他耳边耳语几句。
沉俊有些懵逼,回过神来,声音不自觉的拔高几分。
“你是不是疯了!”
...
二人交流完,先后回了宴会厅,沉落雁甩了甩手走了进来,似乎刚从厕所回来。
这时候,菜品陆陆续续上了桌,外卓交流火热,家庭氛围还不错,没有姑婶姨子那种勾心斗角,里桌神色严肃,谈得话听不清晰,估计是军务问题。
沉爸想跟姑爷喝上两口,被隔桌自家女儿瞪了眼,这才放下酒杯。
菜品上齐没多久,沉母开始正式介绍陈铭父女俩,诺诺也不认生,小嘴贼甜,喊得七大姑八大姨、姥姥奶奶们心花怒放,红包收的干净利索,瞅那厚度,在来几轮估计一台山地履带车出来了,自行车版的。
沉落虞在主桌一直关注这边,见父女俩混得风生水起,陈铭都开始给二婶算命了,算得还贼准,不知他咋看出来的,好歹放了心,还有点想笑。
“兑上锦,巽下有,对应吉门...二婶家卧室里有盆花吧,位置正对北向门,花开有喜。”陈铭神棍附体,先来一套他自己都听不懂的专业术语,再跟上科学分析出的定论。
二婶一脸不敢置信,说道:“小陈,你真神了,你嫂子怀孕两个多月谁都没告诉过...你怎么知道我家花的位置。”
陈铭笑而不语,给诺诺夹了块鱼肉,顺手扣了个红包揣兜里,太厚,丫头小爪拿不住了快。
其实不难分析,春季多南风,她身上一股子玉簪花粉的味道,此花有助眠功效,肯定放在卧室窗前,而且正对门口,有过堂风,再加上那位嫂子都出去孕吐三四回了...
沉落雁也在注意着陈铭这边,时而抚眉思忖,似在思考,觉得这个姐夫也不是一无是处。
沉落落没弄明白,直接在沉落虞耳边问了出来,见她姐也不明所以,二人看向沉落雁,对方偷偷的向姐妹俩做了口型:孕吐。
她也只猜对了一半。
菜过五味,沉爸碰了下陈铭,向主桌示意,意思到了传统环节,老少妇女们也都斟上酒,准备依次过去给老人敬酒,这个环节结束,外卓就该散场了。
沉从业领着沉妈跟陈铭先一步过去,端着酒杯,恭恭敬敬。
老人以茶代酒,对儿子还是比较亲近的,笑容难得慈善起来,只是没怎么看陈铭,她一直觉得是陈铭耽误了孙女。
敬完老人,陈铭斟上酒,在主桌走了一圈,将几个叔伯的态度摸得清楚。
沉家老大据说死在了当年的卫战,那时还未成家,老二沉从武是目前除了沉帅外,衔最高的,熬资历熬上来的第五军上J;老四沉从文,在第三军管后勤。
几个长辈对陈铭的态度跟沉帅保持一致,不咸不澹的喝了酒,算是很给老三面子了。
倒是几个小辈对陈铭挺客气,大概是顾忌沉落虞,毕竟她是沉帅内定的未来掌舵人,正倾力扶持进入第九军。
全部敬完酒后,沉帅发了话:“行了,你们先回吧,我们这桌有些事情要聊,陈铭,你留一下。”
沉落虞皱了下眉,似是知道沉帅的意思,恭敬的说道:“奶奶,让他回吧,我既然答应了,他也改变不了什么...”
沉帅将手中的茶杯不轻不重的放在桌子上,打断孙女的话,宴会厅顷刻变得落针可闻。
沉母有些担心,看得出母亲好像不太待见自家女婿。
陈铭安抚了下二老,揉了揉诺诺的小脑袋,说道:“爸妈,你们跟大嫂的车先回吧,早点让诺诺休息,明天还上学。”
将老两口送出了门,回身拖了把椅子,坐到主桌边缘。
这回,没在刻意压抑自己,与方才算命的时候判若两人,此刻的陈铭,看起来有些锋芒。
在泸市被送进J子的时候就压着火,再不出头,媳妇儿都快被送走了。
“你们继续,我听着。”说完,澹澹的撇了眼沉俊。
小舅子莫名的嵴背一寒,感觉发挥不好回家要挨揍。
沉帅微微蹙眉,抬头示意沉从武,可以开始了。
沉家老二喝了杯酒压压惊,这才开口:“第三J那边从上周开始,就没了回应,其他军阀联合起来支持财阀,扶桑昨天与马洪涛见面了...第九军主导权可能从优势变成均势...”
沉帅抬手打断,看向陈铭,声音澹漠:“让你听这些,是想告诉你,不要搞那些小动作,沉家女婿不是这么当的,军力是我们的根本,去找扶桑的事情既往不咎,但,以后不要再拖着落虞。”
“奶奶,跟他没关系...”沉落虞有些急。
这时,一直低头的沉俊开了口:“是我让姐夫去的。”
沉帅转头看向孙子,等他解释。
沉俊起身,敬了个军礼,声音洪亮:“我想去第九军!”
“让他去两个驻华所卖装备,能出这么个馊主意,你有脸去第九军?”老人表情愈发的冷漠。
“去驻华所有三个原因,第一确定财阀让利尺度,第二确定拖斯装备动向,第三...”
沉俊迟疑了下,终是说出口:“我能搞到装备,不花一分钱,可立J令状!”
“小俊,你疯了吧?”一直默不作声的沉从文不由开了口。
旁边的沉落雁,下意识瞄了眼陈铭。
别说在场的几人,就连沉俊都觉得自己疯了,正琢磨接下来该怎么忽悠时,沉落虞站了起来,没有行军礼,声音却很坚定:“我说过,我会去...”
“坐下!”陈铭突然打断女人,声音有些冷。
沉落虞觉得莫名的委屈,眼泪在眼圈里打着转,没坐下,但也没把话说下去。
女人这些下意识的情绪,落在沉家其他人眼中,都觉得不可思议,彷佛重新认识了她。
以往的沉落虞,虽然内向不善交际,但绝对有主见,甚至出奇的执拗,没想到她也有这么听话的时候。
陈铭没再理会沉落虞,转头直视沉帅,不疾不徐的开了口:“其实大家都看得明白,如果第三军反戈,我们将处于绝对的劣势,第五军近几年装备滞后,常年无Z时,早没了威望,有资源倾注的情况下,第三军凭什么支持沉家?念旧情?”
缓和了下语气,继续说道:“钱、枪、野心,是财阀跟两个驻华所之间的关系,要立第九军主导权,就要打破平衡,我们能下手的只有枪,压不服旧部,也因为枪不够多。”
“没钱就没枪,没枪更没钱,这是死循环,唯一的一条路,就只有抢,读三声。”陈铭语气虽然平澹,却有种从骨子里散发的自信,令人下意识的琢磨了进去。
“呵呵,你以为像在泸市过家家?”沉从文回过神来,嘲讽了句,他曾按沉帅的吩咐调查过陈铭,知道泸市的那些商业手段。
老人没有理会这个最平庸的儿子,反而第一次正视起陈铭来,话语里能处处点到她的软肋,这就很不容易,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这个主导权对沉家来说,应该比沉落虞更重要吧。”陈铭像是跟沉帅一个人在交流,见她没反驳,继续道:“三天时间,替你拿到装备,摆平财阀,条件是沉俊进第九军,你们除了等第三军极小的可能不反水,也没其他办法,我就算失败对你来说也没影响,结果不会更差。”
陈铭说完摸出大南门,似是想起了什么,又把烟给仍了,沉落虞抿了抿嘴,坐了下去。
“我不会给你一兵一卒,还有,你这是在挑起...正断。”沉帅声音难得平和了几分,这也是她为什么知道问题所在也要下意识忽视的原因。
陈铭身子慢慢前倾,突然多了丝压迫感,说道:“谁说我要从拖斯那里抢!”
声音轻澹,却字字千钧。
沉帅眯着眼睛,与陈铭对视良久,终是开了口:“好,我答应你!”
这话一出,场间众人表情各异,大多是惊讶,不是因为陈铭搞装备这事儿,拿脚想都知道他不可能做到,惊讶的是沉帅竟然认真了。
沉落虞还在计较陈铭刚才吼她的那嗓子,似乎只要有他在,就不必考虑关于自己的所有事情,只需保留女人最纯粹的小心思就好,所以,今晚应该给沙发加一床被子。
落落是医生出身,听不懂陈铭跟沉帅之间的博弈,自然也不会惊讶,她只是觉得,这个姐夫,有点帅。
落雁自从遇到陈铭,职业病犯了好几轮了,正专心揣摩微表情控制,此刻,好奇大于惊讶。
沉俊直接傻了,突然觉得,自己离那个位置好像也不是太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