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凄雨不见停歇。
罗青瞧见的躲雨地是一处遗迹。
当初在东南之地,罗青撞见过不少祀君时代遗留下的断壁残垣,如那惊憷镇,还吊唁一番,平白得了遗迹仅残的好处。
但此处遗址之中,却有魑魅魍魉。
“负子镇遗址:祀君时代,此处属疫病之地,疫病公卷徒‘负子爷’统辖此地,负子爷身死,摆子镇镇民尽数逃亡。
死者残魂已散,无可凭吊,如今被一只修行小成的狐魅所占。”
负子,与当今同音不同字的‘负兹’同义,祀君时代的不少爵名、封名,都被传承下来,有些祀君时代此封号的人没死,继续用那爵封之名,也有些死了,被后人取而用之,这般不在少数。
罗青听闻过过山客所祭拜的货郎尹,存于人世,但只知其名号,却并不知道其身份,是否为祀君时代的人。
随着了解渐深,罗青知晓祀君时代的祀神,并不是统统都死绝了,而是有些苟延残喘于世的。罗青不信其中没有知晓祀君时代落幕真相的家伙。
他实力渐增,所知晓的愈多,有知物眼傍身,其中真相他早晚知晓。
现在嘛,提升实力为主,知晓任多有时不见得是件好事。
敬修远目力不错,瞧见了远处的残破遗址,他伸手向那边指了指,“前头有一处遗址,可以去瞧瞧有没有能够容纳我等、可遮风雨的地方。”
遗址之地,大多为断壁残垣,但也会有保留相较而言更完善些的地方,不至于真穷得‘家徒四壁’,只留下四堵墙。
敬修远见遗迹毫不意外,在他家乡,几里外的地方便有一处遗迹,雉童时他常与同伴一同去那遗迹地玩耍。
莫说淫风之地,其他地方也大都有这等遗迹残存。
屠永安搓了搓臂膀,吐出一口白色匹练,急冲冲前奔,“那还等什么,老子快抗不下这鬼雨了。”
罗青没反对,跟上两人脚步。
狐魅修行小成,其实力强横得有限,不一定不是敌手,而且此次非他一人,他罗青隐于之后,不出头,若见不妙,有俩人顶着,他定能逃窜得出。
古迹之中,野草杂生,艾蒿遍野,大多房屋已倒坍,大雨冲刷,与先前两百年一般洗涤地面。风雨侵蚀,恐怕再过一两百年,就再也找不到此处影子,一些残存的瓦砾都会被风雨吹散,被尘土掩埋。
罗青跃至一处高地,硕大的雨滴拍在脸上,眼帘垂下,难以睁开,他眯着眼远眺。
本该为镇子最为结实耐糙的祀神庙宇倒塌,没了神像没了屋檐,只有略发黑的墙垣残存。
此地的祀神庙宇曾被付之一炬,因此反倒成了镇上损坏最重的地方。
视野转动,他瞧见镇中的一处尚有屋顶的民宅,伸食指指了指,大声道:“屠兄、敬兄,去往那儿。”
罗青一跃而下,三人并肩而行,蹒跚而去,没几步,到了地方。
此处宅邸的院墙颇为完善,没缺少一砖一瓦,只是墙体斑驳,显然年岁已不短了。
正大门处,两扇门只余下一扇,朱漆半脱落。
罗青朝里望,瞧见了庭院里的丛生的杂草。
屠永安背着宽刀,一马当先而入,浑身肌肉紧绷,面容却颇为轻松。
显然聪明人并不是只有罗青一人。
走进屋檐下,紧跟其后的敬修远拱拱手,对着四周拜了拜,就着哗啦啦雨音大声道:“今夜天降暑寒水,我等三人难以捱受,见此处有荒宅一间,借宿一晚,明日即离,还望大君大神行个方便。
往后若是再至此地,定以俎肉祭献,以此报今夜之恩德。”
敬修远话音落下,良久之后四处无声。
敬修远再次行礼道:“多谢前辈。”
无声无息,即是默认。
罗青走到门内檐下,雨水终于被阻隔在外,不能近身。
淋了任久,他也需要时辰喘息恢复。
三人站在门内,抖了抖浑身上下的水气寒气。
罗青问道:“敬兄,适才进门你先拱手作揖,有甚么讲究?”
敬修远脱下身上罗青给的斗笠蓑衣,笑着道:
“听老人说,一些祀君时代遗留下的古迹,常有古时残魂的阴秽脏物作祟,到了一地,必先征得主人家同意,才好入内。
若是不敬,不说缘由,不报恩情,必会受其反噬,夜晚必遭诡事。”
极少人知晓凭吊可散遗址的残魂,可得好处,他们只当是邪祟而已。
敬修远摘下斗笠,“不止如此,荒芜宅院还常常引来五大仙,狐黄白柳灰,大都爱这荒宅废院。若是招惹了,咱们可吃不了兜着走。”
三人没在透风的门檐下待,沿着廊道,走到了虚掩着门扉的厅堂。
推门而入,灰尘扬起,不知多久没人开这门了。
此家三进院,他们所在的为一进院,至于其他两进,皆已只剩下断壁残垣。
进了屋子,首要之事,自是生火。
火抗寒气,自远古时代火神布下第一把火,天地间的人族即广受其惠泽。
屠永安熘达到了柴房,还真找到了一堆柴火。
他抱过来,敬修远从特制防水的藤箧中取出一火折,点燃一大堆篝火。
三人经过大风大雨之下的结伴而行,已算是共患难了,彼此之间,走得更近,断然没有再在白仙奶奶庙里那般生两堆火的可能。
屠永安搓了搓手,脱下衣衫,“此处各个房间皆无踏足的痕迹,想必没有五大仙,而是存在游魂残魄。”
敬修远同样赤裸上身,烘烤衣物。
二人同时看向没动作的罗青。
“……”
罗青摆摆手,“不必如此,我靠火近些,并无大碍。”
敬修远沉吟几息,心中正思索着罗青实力。不惧这寒气,底蕴不低,是他小瞧了此人啊。
罗青一句话将其思绪拉回,“敬兄,能与我说说这五大仙么?”
敬修远回过神,笑了笑,道:“我所知也大都是老生常谈的。”
“咱们淫风之地,地广人稀,狐黄借此繁衍,其数不少,一些得了灵,成了道的就占据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