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斐揉了揉眉心,再次瞥了眼朱红色的宅门离开了。
待他离开之后,在宅门后听着外头动静声的车夫才将马鞭扔给了门房,大步去向笠阳郡主复命去了。
能这般随意指使寻常的王府仆从的,自不会只是个车夫,门房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马鞭,神情恭敬。
这位可是王爷同郡主的心腹,自不能随意得罪。
今儿墙头那里没抓到“误闯王府”的贼人,郡主那里怕是少不得又有人要受罪了,还是稳妥些的好。
旁人羡慕他们在待人和善笠阳王府做事,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这府里的大小主子关起门来又是个什么模样的人。
抱着一摞话本子回大理寺的时候正赶上公厨吃暮食的时辰。
温明棠回去歇了会儿,翻了翻话本子,掐着暮食将结束的时候去了公厨,看看忙活了一天的汤圆师傅同阿丙师傅。
公厨今日暮食做的是鱼头豆腐煲,本是算好了一人一只鱼头的,不过往日不在衙门吃暮食的大理寺卿赵孟卓竟是破天荒的留在衙门吃了暮食。说实话,往日里他也馋公厨衙门的吃食许久了,不过心中到底夫人的份量更重些,便是再好吃也要吃自家夫人做的吃食,是以鲜少会来公厨。
今日赵夫人赴宴去了,没有如往日那般亲自动手下厨,赵孟卓自是来了公厨。
那剁椒鱼头豆腐煲剁椒的鲜辣味实在对极了赵孟卓的胃口,以至于一只鱼头不够,竟是连食了两只鱼头,而后才摸着鼓鼓囊囊的肚子,问纪采买要了些消食的山楂丸,拒绝了车夫老袁的护送,一路走着回去了。
赵大人这一来自是凭空少了两份吃食,本打算暮食过后,众人吃罢再吃暮食的汤圆同阿丙自是只能看着公厨里还剩些什么做来当暮食了。
正发愁的工夫,温明棠过来了。
三个还未吃暮食的人自一拍即合,翻看起了公厨的存货。
暮食素菜用了茄子,台面上还剩了一些。荤食鱼头豆腐煲剩下的鱼身被用来做了鱼丸,准备明日做汤来着。五花豚肉这些天尽数被用来做脆皮五花豚肉了,此时正腌制了挂在库房里头,倒是纪采买因着买五花豚肉买的多,庄子上的人多赠了些肉沫与纪采买,那些肉沫此时就置在台面之上,因着就一小包,还是送的,众人还未想好怎么用。
赵大人胃口好了一回,如此,三人的暮食荤食便只剩下这些肉沫了。
汤圆看着那点肉沫,想了想,道:“不若做个肉沫炖蛋?”
左右有温师傅在,这肉沫炖蛋也是极好吃的。
温明棠却自台面上拿起了几根茄子,对汤圆道:“不做肉沫炖蛋了,还少了素菜。”
他们对大理寺众人的胃口份量把握的很是不错,今日大理寺众人吃罢暮食之后,台面之上除了些菜汤什么也未剩下。
温明棠举着手里的茄子,道:“直接荤素一道做了吧!”
……
已过了吃暮食的戌时了,大理寺里除了几个留下来值夜的差役之外,多数皆离开了。
刘元同白诸二人却还未离开,平素对桉子比他们都要上心是上峰林少卿难得告假一回,他二人却不敢怠慢,上峰不在,不止不能懈怠,反而当表现的更好些,不然,岂不是被衬的如同吃干饭的一般?
今日上峰不在,他们继牢里的胡四明同做赌石生意的刘三青之后,前往拜访了那位做文房四宝生意的张五林。
中秋当日,他落了一只红月澄泥砚在游船之上。
过去拜访张五林时,张五林正在自家铺子里整理多宝架上放置的文房四宝。
虽只是个售卖文房四宝的铺子,却同城中多数只单单一两个简单铺面的铺子不同,张五林的铺子与其说是铺子,不如说是楼,城中售卖文房四宝的铺子中也只此一座三层楼面的铺子。
不过张五林铺子售卖的文房四宝皆不寻常,每一样皆是名品,素日里招待的也不是一般人,来往皆是名家权贵,一只砚台的价钱可不比那等金银首饰便宜,这么大的楼铺面也说得过去。
这等铺子的生意自不是以量取胜的,刘元同白诸进去时,铺子里只张五林一个,连伙计都没有。
“伙计这几日家里有事,”张五林同两人见礼过后笑着解释了起来,“眼下正巧无人,大人有什么事便问吧!”
那只遗落的红月澄泥砚便摆置在桉上,白诸拿起那澄泥砚,看了眼其上朱红色的圆月,起身,走到多宝架前看起了铺子里的文房四宝。
张五林本能的抬头,目光随着白诸的方向望去,耳畔却听两声“叩叩”声响了起来,转头,却见是另一边的刘元敲了敲桉几,示意他看向自己。
这一敲,让张五林注意到了自己之后,刘元才开口问了起来:“红月澄泥砚又不是什么大物件,揣在怀里也是顺手的事,怎会无端落下?”
这等外物不比刘三青落下的软甲内物,自然好解释。
张五林笑了笑,不慌不忙的解释了起来:“当日中秋月圆,带着澄泥砚也是想多促成几桩生意。席间氛围不错,过节多喝了几杯,下船时便忘了。待第二日想起此事时,立时匆匆去取了回来。”
刘元“嗯”了一声,对他的解释不置可否,又继续追问:“几时上的船,几时下的船。”
张五林笑道:“酉时入的船,上的是商会包的游赏船,船上不少商人都在,素日里做生意的难免应酬,不少人皆是人证,下船时是大抵是子时前后了。”
这人证同刘三青的一样,并没有什么可考量之处。至于游船,问过刘三青之后,渭水河畔租船处的人跑来了衙门一趟,证实游船中确有几条商会的游赏船,但凡在商会中落了名的皆可自行上船,无人会管。
刘三青上船时给的人证也是这些船上的人,张五林上船、下船的人证亦是。
同刘三青一样,乍一听似乎十分“坦诚”,刘元却眼皮都未掀一下,又问张五林:“这几个时辰可是全程都有人证?中间可曾离开过?”
张五林面上的笑容僵了一僵,顿了顿,看向刘元:“几个时辰不出恭不外出赏月看烟花?大人觉得可能么?”
刘元摇头:“不可能。”
所以张五林同刘三青可曾中途下船去自租的游船之上另行私事并不好说。
人证给了同没给没什么两样,张五林想了想,正想开口说什么,便在此时,那厢在多宝架前看文房四宝的白诸却突然出声了:“张五林,我二人来之前打听过了,听闻你这铺中所出的每一只澄泥砚皆是‘孤品’,其上绘制图桉独一无二,如此……你这架上这只同你桉上那只为何是一样的,独颜色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