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两日就是重阳了。
在后世,重阳节没什么存在感,但在大唐,重阳乃是仅次于上元的佳节。
孟浩然有言: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
重阳节的标志,便是那金灿灿的菊花。
每到重阳,民间的习俗是佩戴茱萸,吃菊花糕饮菊花酒。
虽然还有两天才是重九日,但长安城已经弥漫起了菊花香味。
街上的小贩,也已开始售卖跟菊花有关的物件。
比如菊花模样的发簪,塞满菊花碎的香囊等等...
刚出锅的菊花糕香气腾腾,金黄色的表皮上拓印着盛开的花瓣,几个稚童围着商贩,如小狗般耸动着鼻子,一脸陶醉。
李承乾透过车窗,看到这一幕会心一笑。
其他地方暂且不知,光论长安城,已有盛世之像。
房遗爱坐在对面,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怎么了,以前朕身边的人,属你最没心没肺,怎么回了长安之后,朕看你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臣扰了陛下的雅兴,陛下恕罪。”房遗爱怏怏道。
李承乾看了他一眼,好奇道:“家里出事了?”
房遗爱摇了摇头。
李承乾又问道:“在御前司不适应?”
房遗爱又是摇了摇头。
李承乾愈发好奇了:“那到底是怎么了,有事就说,朕想办法给你解决。”
唉...
长叹一口气,房遗爱张张嘴,看着是想说什么,但又像是有什么顾虑似的。
李承乾是个好奇心极重的人,房遗爱越是这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他越是想心痒。
“说,朕命令你说。”
皇帝的语气不像是在开玩笑,君命不可违,房遗爱又叹口气后,缓缓道:“陛下恕罪,臣就是被我爹搞得心烦。”
房玄龄?
“你爹怎么了?难不成还是因为你夫人那点事?”
“不是。”房遗爱抬头,看了李承乾一眼,而后又无力的低下头道,轻声轻语道:“是因为陛下。”
“因为我?”
李承乾一头雾水。
“是,我爹这两天回家之后,天天在我耳边念叨着,让我辞了御前司的差事,以后就老老实实在家里待着。”
房遗爱一脸烦躁,李承乾不解道:“为什么,御前司专职宫中,既没什么危险,也不和朝中的人有过多交集,你爹是在担忧什么?”
“其实担忧的就是你。”房遗爱心中暗道,但这话他也不该说,只好又苦闷的低下了头。
见他这副作态,李承乾心里也隐隐有点猜测了。
“可是...跟朕有关?”
房遗爱含含糊糊的嗯了一声,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说吧,你爹都跟你说过什么,说出来,朕想办法给你解决。”李承乾坐直身子摆正了态度,此刻,他是以皇帝的身份在问话。
房遗爱也是个直性子的人。
既然都说到了,那他也不想再遮遮掩掩的了。
“说倒也没说啥,就是之前莫名其妙的逼着我跟他打了个赌,前两天,他又反悔了,也不管什么赌约了,成天就在我耳边念叨着...”
房遗爱这几天也是憋了一肚子的气,现在是越说越激动,喋喋不休的,一直将所有怨气撒出来之后,他才舒快的闭上了嘴。
“哦?房相跟你打了什么赌?”
问到这,房遗爱则犹豫了起来。
他虽然性子有点楞,但说到底也不是傻子,什么话可以说,什么话不可以说,他还是有个轻重的。
李承乾早将他看的透透的了,当即道:“现在没什么君臣,咱们就是闲聊天,敞开了说。”
迟疑几息,房遗爱道:“父亲和臣打赌,说是陛下一月之内会杀很多人。”说着,偷偷看了眼李承乾的脸色,见没什么生气的样子,这才接着道:“臣要是输了的话,就辞去官职,老老实实回家。”
哈哈哈..
李承乾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
房玄龄果真是善谋。
他的确是有杀人的打算。
当初去灵州时,除了个太子的名号之外,他一无所有。
手上没钱,手下没人。
虽然上上下下都将他敬着,但李承乾自己清楚,他只不过是被高高供起来的吉祥物罢了,。
一些无关大雅的事情,人家会给几分面子,可一旦触及到根本利益之后,底下的人基本就是左耳进右耳出。
所以到了灵州之后,他先是去下面跑了一圈。
将什么人能用,什么人不能用摸清楚之后,李承乾便祭出了整肃吏治这个杀招。
这是大义,谁都说不了什么。
正是用这一招,他快速的打开了局面。
现在和当初何其相像。
他虽是皇帝,但朝中各方势力盘根错节,要害位置基本上都是出自天策府的人,像芩文本这种把他当儿皇帝的不在少数。
隋灭唐立,李渊登基以后,并没有大开杀戒,许多隋朝的权贵到了大唐依旧是权贵,后来一统江山之后,又大封了一批功勋臣子。
而李世民登基之后,也没有大开杀戒,他只是将许多人驱离了中枢,将位置腾给了自己人,天策府这一批人也不少。
李渊和李世民这父子二人,留下了一大堆功勋老臣。
现在大唐那真的是权贵多如狗。
在这些老臣面前,李承乾就是个坐享其成者。
是他们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打下了这花花江山,让李氏享尽天下富贵。
试问,他们又怎会对李承乾一个年轻后辈心里真正感到畏惧?真正把他当个皇帝一样的敬畏?
功高震主莫过于此。
别看这些人现在唯唯诺诺的,那是因为没有触碰到他们的根本利益。
如果那一天和他们走到了对立面,这些人保不齐什么时候就要来一手太上皇复辟的戏码了。
李承乾对他们不放心,这是其一。
其二,历朝历代大部分权贵都是吸血鬼,财帛动人心,推行新政以来,国势虽蒸蒸日上,但吏治也开始逐渐崩坏。
长安这些高官大户,以权谋私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了,趴在朝廷身上吸国家的血也都变成理所应当的了,上有所好下必效焉.地方现在也都乱的不像样子了。
某些时候李承乾也能理解,毕竟水之清则无鱼嘛,他不奢求底下的人都是清官,但怎么说也不能太过分,现在明显已经有过火的迹象了。
所以李承乾刚开始的确是准备再次祭出整肃吏治这个大杀器。
将功勋老臣清理掉一波,将朝中的人换一些,立一立他的皇帝威严,顺便再警告警告下面的人,让他们收敛一些。
但是,芩文本却给他上了一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