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怒吼,惊得刚刚熟睡的幼儿嚎啕大哭,也惊的李泰神魂一乱。
自成亲以后,武则天虽时常发脾气,但像今儿这般愤怒还是第一次。
李泰低下了头。
既不懂得武则天此话什么意思,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她。
“哇哇哇....”
“将世子抱下去。”
以往对幼子万般爱护的王妃,此刻竟看也不看已经哭到面色通红的世子,一溜烟跑进来的姬标连忙抱起孩子就走,顺势还带上了门。
哭声越来越远,等到彻底消失之后,武则天深吸几口气,令自己冷静下来道:“你别傻了,争嫡,自古以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爹和你大伯,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李泰心里一惊,没想到武则天竟然敢说出这种话来,连忙下意识的看向了门外,深怕有人听到。
见丈夫一副胆小甚微的样子,武则天心里突生一缕厌恶。
都是一个爹一个娘生的,怎么两人就有这般差距?
李承乾都有胆摆明了玩养寇自重的把戏,李泰却总是这般畏首畏尾。
武则天既有怒其不争之愤,也有哀己不幸之怨。
“你真以为他不会对付你?他若是真对你有兄弟之情,我爹就不会被调任到利州去。”
李泰不解道:“国公调任利州跟他有什么关系,当初舅舅跟我说...”
不等李泰说完,武则天直接打断道:“在灵州时,他想让我留在都督府,但我当时心中已有你,所以不愿。
他正是怕你我在一起后,若是我爹还在益州会对他不利,所以我前脚离开灵州,后脚他就在朝中活动将我爹调走,你自己说,他以后会不会放过你。”
听完武则天的话,李泰还没多想其他的,反而先是心中一阵窃喜。
原来,她的心中早有自己.....
看到丈夫突然神色一喜,武则天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轻叹一口气后,心也软了下来。
让李泰坐到床边后,拉着他的手语重心长道:“你是藩王,一个闲散王爷,在朝在野都没得罪过什么人,他要是对付你,出手轻了没什么意思,下手重了,皇上第一个就会怀疑他。”
“玄武门之变后,你爹甚至夜夜都要秦琼和尉迟敬德守在门外,要不然都怕的睡不着觉。”
“能怕到这种地步,你自己想一想,你爹心里对兄弟阋墙有多大的阴影。”
“他要是把你怎么着了,你觉得皇帝能轻易放过他?”
李泰沉默了。
甚至心里都开始后怕。
当初做的那些事情,要是被李世民发觉,他可能早就完了吧。
“可是就算争,咱们怎么可能争的过他?他是嫡长子,哪怕什么都不做,那位置也是板上钉钉的。”
“父皇自己得位不正,所以他不可能轻易动李承乾的,要不然,嫡长子制就是名存实亡,如此一来所有人都会争,并且还给后人开了一个不好的头,父皇定然不会这么做的。”
李泰一脸衰败之色。
而武则天则赞赏的看了他一眼。
能想到这一点,李泰不算无可救药。
“不会轻易动他又如何?”武则天淡淡道。
嗯?
李泰一脸不解之色,搞不明白老婆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见丈夫眼睛一眨一眨的,武则天一字一句道:“当初,你大伯不是也稳如泰山吗?”
李泰呼吸一滞,瞬间懂了爱妻的意思,但是随后又摇头道:“父皇手下猛将如云,所以当初能成功,如今,舅舅虽然在京卫军和虎贲军中拉拢了几个人,但跟他比还是差远了。”
“他手下现在数万军士,云中那些突厥人也都听从灵州吩咐,重演玄武门旧事,恐怕到时候死的是我们。”
李泰话里话外一直在长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这让武则天又是一通不满,冷哼一声后,道:“是啊,只要他在灵州一天,我们就占不了上风,所以,必须得想办法将他弄回长安。”
“只要到了长安,有舅舅等人在,到时候他就没现在这么好过了,并且如今陛下春秋鼎盛,只要将他困在长安,过个十几年后,不论是灵州还是云中,还能感恩太子圣德的,又能有几个人呢?”
这个主意不错。
李泰听得心中一喜,但一琢磨,又苦下脸道:“此事哪有那么容易,如今灵州是财税重地,并且现今新政都是借鉴灵州的,父皇需要他坐镇灵州,怎会轻易将他弄回长安。”
“就像这次,谁都知道他在养寇自重,但又能拿他怎么样呢?”
武则天冷冷一笑,阴沉道:“若是出了天大的事呢?”
“灵州能有什么天大的事,除非他想造反。”李泰随口道。
“若是,你祖父不明不白,突然中毒身亡呢?”武则天加重口气道。
“什么祖...”李泰说着,瞳孔突然放大,蹭的从床上跳起连着后退了七八步,一脸惊恐的指着武则天道:“你....你.....”
以往温柔体贴的妻子,这一刻突然陌生无比。
看着结结巴巴手指颤抖的丈夫,武则天起身下床,一步一步道:“当初,皇上让他去灵州时,是以侍架你祖父为名。
如今,若是你祖父突然中毒暴毙身亡,不论是对你父皇,还是对朝廷,还是对天下人,他都要给个交代。”
“灵州里里外外都是他的人,这个交代,他给不了,他也给不出来,那个时候,于公于私皇帝都得将他召回长安。”
“只要我们做的隐蔽一些,一旦什么都查不出来,不管世人信不信是他做的,这桩悬案就是一辈子的污点。”
“到时,他手下的人势必也要被牵连?到时,他还能够轻易回灵州吗?”
武则天穿着单薄的里衣,光脚走在地毯上。
这一刻的武则天,犹如一条毒蛇。
她每靠近一步,李泰就后退一步。
很快,便退无可退,直接撞在了墙上。
李泰浑身颤抖。
武则天对此微微一笑,而后径直抱住了他,如小鸟依人般的将头贴在胸膛上,一边听着李泰有力的心跳声,一边轻声道:“想一想冬奴,想一想我,不这么做死的就是我们一家人,无毒不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