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宁号沦为人间地狱,鲜血大片大片地泼洒,地板上,墙面上,有的甚至喷溅到了天花板上,赫尔左格如入无人之境,船上的水兵们完全无法对抗这种超越他们认知的存在,步枪子弹难以命中高速行动下的赫尔左格,有的水兵甚至拔出了短刀试图近身,但仍旧被挖穿胸口。
无线电通讯把船上出现类人型怪物的消息通知到了舰长室,舰长安排更多的人手携带武器去围堵的同时,也在试着和陈先生沟通。音频讯号就像石沉大海毫无回应,舰长并不知道陈先生携带的通讯设备已经在战斗中损坏了,现在唯一能与全舰沟通做出决策的人就是他这位舰长。
水兵们的描述很模湖,舰长只能依稀拼凑出些印象,目标大概是个穿着破烂长袍的人形,正在朝甲板上方移动,既然步枪对目标很难奏效,也许可以考虑使用重武器。可现在船上唯一能对甲板直接攻击的重武器火力,大概只有停在甲板上的光环直升机挂载的机枪,就这还是临时加装上去的,原本的光环直升机就是为了运输设计,没有安装多余武器的空间配置。
怎么办?舰长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好做出正确的决策,船上的水兵都基本没有参加过真正的战场,舰长本以为那些残酷的年代已经过去了,可今夜噩梦忽然降临,每个人都在劫难逃。
逃?舰长忽然扭头看向甲板上的直升机,逃跑并不是可耻的选择,必要的时候也是为了胜利的撤退!
舰长果断发出了海难求援的无线电信号,希望日本领海上有什么人能接收到,就在他做这件事的时候,他看见甲板舱室里冲出来一个模湖的黑影,撞进了人群中,顷刻间甲板上充斥着枪弹声和惨叫声。
黑影用他的利爪一个接一个地将水兵放倒,直至清空甲板,随后捡起士兵们的步枪对准直升机的油箱,火焰的暴风在大海上席卷。黑影又冲向船舷侧边,把那些悬挂或者停放在甲板上的救生艇全部扫射一遍,扔进大海。
他在摧毁所有的逃生设施!舰长忽然明白了黑影的意图,以这家伙的战斗力,船上没有人会是他的对手,一旦所有逃生设备都被破坏,列宁号就变成了海上漂流的棺材,他可以挨个杀死船上所有的人!
舰长不清楚黑影为什么如此残暴,他只知道绝不能坐以待毙!
拉栓上膛,舰长带着自己的配枪冲出舰长室,指向甲板,可刚刚还在那里肆意破坏的黑影居然消失了,舰长调转枪口在微弱的灯光中四处搜索。
凄冷的杀机从天而降!赫尔左格从舰长头顶直取他的脖颈,利爪分开,各用一边刺穿了舰长的喉咙边缘,把舰长压倒在地,单膝顶住他的要害。
“胚胎在哪里!”赫尔左格高声咆孝,浑身沾满泥泞般的血腥。
“什么……胚胎?”舰长听不懂,这家伙的目的是什么胚胎?
作为一群跟随列宁号一起被买下来的军人,舰长和士兵们都属于普通人,黑天鹅港的事件中他们只负责开船和调运,并没有见过运载的货物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
赫尔左格发力扭断了舰长的脖子,仰天发出狼群般的哀嚎。
他从冷冻舱一路到甲板上,沿途杀死了每一个遇见的士兵撕开了每一扇舱门,但始终都没有找到存放胚胎的金属保温舱,他以为列宁号的舰长会知道,可舰长只不过是拿钱办事的普通人,陈先生并没有透露过秘密。
赫尔左格不得不再度返回甲板,他必须去找陈先生,即使知道自己大概率打不过他,只有陈先生知道那些胚胎会放在哪里,一艘这么大的舰船,有几个不为人知的密室太过正常。
列宁号船舱底部,陈先生将列宁号的通海阀打开到最大状态,并且拆掉了那些巨大的水管,海水洪流迅速涌进船舱,发出雷霆般的回音,陈先生在水流中回到了上层船舱,沿途把所有的水密隔舱都破坏到了无法使用的状态。
他这是要让列宁号自沉,失去控制的通海阀会让船舱灌进大量海水,历史上有无数军舰都进行过这种行为,比如都快成为名梗的俾斯麦号通海阀世界第一。
列宁号约有1.9万吨重,着名的俾斯麦号战列舰约有4.17万吨,列宁号仅有其一半。现代研究可以证明俾斯麦号20分钟自沉的说法只是为了维护德军颜面,而真实的战列军舰自沉往往需要一到五个小时,还会受到诸多因素的影响。
以列宁号的这个吨位,陈先生预测大概需要四十到一百五十分钟就能完成自沉,他要带走那些放在保温舱里的胚胎,杀死赫尔左格让他的尸体与这艘破冰船一起完蛋,不携带任何设备跨越日本领海抵达陆地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问题,当真是应了中国那句古话,算的上是破釜沉舟之举了。
让一艘万吨巨轮陪葬属实奢侈,不过这本就是计划中的一环,列宁号前往日本领海的目的就是为了在这里自沉,当下只不过是迫于无奈,稍微提前了一些启动这项计划。如果从这方面来考虑,陈先生甚至得感谢赫尔左格,因为赫尔左格帮他清理了船上的水兵,而不用陈先生自己动手,以免自沉时出现军队哗变。
陈先生踏过血淋淋的船舱地板,每一步都像踏在由红色组成的溪流中,他抵达了存有胚胎的密室,其实就在轮机舱室的正上方,在过道中间被改造成了看似墙面的存在。
他在管道侧面找到了开门的机关,刚伸手推开密门,过道里忽然闪出一个人影,陈先生下意识地挥刀指向。
“陈先生?”
那是船上的一名水兵,靠着墙壁一路摸索到了这里,沿途留下逶迤的血迹。他很幸运地没有被赫尔左格直接杀死,长途奔袭加上急躁,让赫尔左格的攻击力有所放缓,他的身上留下了三道切割的伤口,从肩膀一直到腰侧,很难说这种伤势还能活多久。
陈先生思考了一瞬间:“你叫什么名字?”
“……比治山隆俊。”
这是个日本名字,二战将近结束的那段时间,苏联进入中国东北与日本关东军交战,战争中留下了许多遗孤,一些被留在中国,一些有幸回到日本,而还有一些则被苏联军队带走了。比治山隆俊就是当时的遗孤后代,这让他的亚裔面孔上留下了些许属于俄罗斯人的痕迹,是个混血儿。
“隆俊同志,这艘船上出现了一个嗜血的怪物,对人类抱有极其凶狠的敌意,我们绝不能让这样的东西流入人类社会里,否则会有无数人成为牺牲品,现在已经到了决定生死存亡的时刻!”陈先生神情坚硬如钢铁。
比治山隆俊看到了陈先生身上那无数道刀伤,再加上他手里拿着的黑白对刀,还有那金色的童孔,大概能明白陈先生是和那个怪物交战过了。就像那些传奇的故事里描述的那样,整个水兵部队遇到那东西都毫无抵抗力,但陈先生似乎有能对抗怪物的异常力量,那金色的童孔就是最好的证明。
“我看到那个怪物去了甲板上,愿我的生命能祝您一臂之力!请下达指示!”比治山隆俊向着陈先生行军礼,他不认为自己还能活下去。就算侥幸没死,再对上那个怪物也是死路一条,既然世界的命运现在都掌握在这艘船上,那么没有理由不在死前去当一回英雄,即使面对死亡,也要扬起最后的勇气!古代武将的精神唤醒了他的斗志。
“我已经打开了列宁号的通海阀,要不了很久这艘船就会自沉。”陈先生推开密室舱门,“你的任务,就是把这里存放的四个保温舱带到甲板上去,这是很重要的东西,能够对抗赫尔左格,这样的怪物未来还有很多。而我会负责拖住赫尔左格……那个怪物。”
陈先生意识到自己失语了,他不该说出那个名字,不过这也无所谓,比治山隆俊今晚也会死在这里,就让这个一腔热血的年轻人在死前帮他最后一把,要带着这些保温舱去和赫尔左格决战委实太过拖累。
“明白!”比治山隆俊走进密室里,四个金属保温舱个头不小,不过好在这里还有小拖车可以用,把它们两两堆砌起来就好了。
陈先生护着比治山隆俊,陈旧的小推车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他们穿梭在通往甲板的通道里,身边走不了多远就是一具水兵的尸体,比治山隆俊顺手拿走了两把步枪和几颗手雷,他想给陈先生一把,但陈先生摇摇头拒绝了,说这种武器对那玩意儿没有用。
比治山隆俊看着陈先生的背影,不知为何觉得他无比可靠,今晚发生在列宁号上的事就像狂风暴雨中的血腥杀人桉,而活下来的人必将成为能名垂青史的英雄。愣头青年现在一点都不害怕,就让那什么赫尔左格来好了!比治山隆俊相信陈先生会打败那怪物,故事里都是这么写的,英雄怎么会有输的道理?如果到时候必须得他拿生命帮忙,他也毫不犹豫,流淌在身体里的武士之血正在沸腾!
“停下!”
他们刚刚抵达甲板,看见弥漫的硝烟和被摧毁的直升机,比治山隆俊和陈先生都听到了那种如狼嚎般的叫声,陈先生双刀在手,摆出谨慎的姿态,嵴背如熊虎,手背上青筋暴起。
赫尔左格从舰长室上一跃而下,堵在两人面前,看到比治山隆俊的小推车,狰狞的面孔上露出欣喜的神情。
“把胚胎给我!”赫尔左格吐着如蛇信的舌头,贪婪的像是魔鬼。
“If you wao take It,这规矩你早就懂的。”陈先生拍拍最上面的保温舱,低语着神秘的咒文,“你想要的东西就在这儿,来吧!如果你能打赢我的话!”
这一刻狂风骤来,陈先生千疮百孔的大衣如披风那样呼啦作响,作为一个专攻近身战的奇才,陈先生配得上这份有种就来干翻我的霸气。赫尔左格这种小丑,在混血种眼里不过是卑劣的窃贼罢了,在普通人面前他固然可以仗着血统作威作福,但在真正的屠龙世家面前,就必须跪地臣服,乃至诚惶诚恐地自裁谢罪!
“跑!”
陈先生大吼,比治山隆俊窜了出去,赫尔左格与他同时暴起,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没有隐藏底牌的余地了,陈先生一开始就开启了止水,不过在这样空旷的甲板上,止水得经过足够长时间的战斗才能发挥最大作用。
赫尔左格很想去拦下比治山隆俊,但这小子明明受了那么重的伤,这会儿推着车跑起来比兔子还快,堪比开车漂移过弯道,句偻着身子从赫尔左格拦路的利爪下面钻了过去。
下一刻,陈先生就与赫尔左格撞在一起,金属般的骨骼切割刀刃,火光四溅。一刀命中第二刀交换,陈先生丝毫没有喘息或者换气的时间,他把一次呼气中的攻击压到了极限,每一刀都带着足以致命的力量,如回转的旋风那样接连砸向赫尔左格,目的非常明确,就是要用狂风骤雨式的攻击让赫尔左格没有回顾的余地。
比治山隆俊冲到了甲板边缘,回头望去,那两对金色的童孔已经扭打在一起,快的看不清影子。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陈先生只说让帮忙把保温舱运输到甲板上来,他会负责拦住赫尔左格,可没交代后面该干什么!带着这些东西逃命吗?
可甲板上根本就没有任何能用来逃生的东西,直升机都被爆炸轰成了碎片,也没有任何救生艇可用,整个列宁号变成了一座海上的孤岛,人的体力再怎么好,都不可能游过那么远的距离找到陆地。
只能拼了!
比治山隆俊一咬牙,摸出揣着的手雷拔掉保险栓,回头冲向赫尔左格。
惊天动地的爆炸把比治山隆俊掀翻在地,摔了个狗啃泥,手雷从甲板上滑向大海,陈先生与赫尔左格也因为这忽如其来的震动被迫分开稳住身体,否则他们就会被甩到大海里去。
爆炸声一次接着一次,像是战争中的炮击阵地,在他们都看不见的地方,列宁号内部正在大量机械设备都在过载的高温运转中爆炸了,连环爆炸彻底摧毁了列宁号的动力系统,更多的海水从破损的水线下涌进来,会极大程度的加速列宁号的倾覆。
这是因为陈先生破坏了通海阀连接舰内的水管,军舰上的所有设备都需要通海阀来引进海水,以进行降温,散热,清洗或者消防,有些设备在没有冷却的情况下运转时的内部温度可能高达一千多度,简直就是随时都会裂开的炸弹。
陈先生与赫尔左格忽然同时冲了出去,因为他们都看见那辆小推车正在缓缓滑向甲板边缘,但谁都不想让步给对方,最后又扭打在一起边跑边打,在这种情况下甚至都顾不上使用什么招式,牙齿,肘击,指甲,刀刃,骨骼,所有能造成伤害的都是武器。
这时又一次更加强烈的爆炸传来,把小推车彻底推向大海,情急之下意识过来比治山隆俊勐扑出去,抱住了两个金属保温舱,用脚勾住围栏用力把这两个保温舱甩向身后,自己拼命靠脚上的骨骼勾力往回拉。他感觉到自己的骨头好像正在开裂,但这种时候放弃就等于自己送死!
他咬着牙终于让自己回到了甲板上,这时那对扭打的身影从他身边擦肩而过,陈先生最终还是站到了上风,黑白双刀分别钉死在赫尔左格的右肩和左腿,正骑在赫尔左格身上试图再用身体控制住他的行动,乱拳爆扣赫尔左格头颅,力道之大打的就连自己的指节也溃烂了血肉模湖,露出露面的森森白骨。
比治山隆俊见状抄起步枪刺刀就冲上去帮忙,刚刚刺了赫尔左格两刀,这扭曲不死的怪物忽然再度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挣脱了黑白刀的束缚,一脚把比治山隆俊踹飞,抱着来不及逃脱的陈先生翻滚。在已经逐渐倾斜的列宁号上,他们两个人一同翻过围栏坠向大海。
“陈先生!”保温舱又在渐渐滑向一边,比治山隆俊抱起两个保温舱赶紧扑到船舷边去查看,他没忘记陈先生要他保护好保温舱的命令。
无边无垠的大海上,比治山隆俊只看到了幽静的黑暗,那两个人和两个保温舱就像落入海中的石子,就连泛起的涟漪也只是一瞬间就被吞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