恺撒和楚子航跋涉在齐膝深的海水中,雪蜷缩在楚子航背后。
不久之前,船体下方某个裂口涌入了海水,把下层船舱灌的满满的,恺撒猜测是撞击让船体产生了裂缝。
这还真挺不走运的,虽然船只挺过了两次惊人的撞击,却没有挺过所有巨型轮船的命运,它正逐渐步入泰坦尼克号的结局。
最下面的一层船舱已经被彻底淹没,海水还在不停地上涨,但这艘上世纪的庞然大物并不会立刻沉没。
这艘船有极其夸张数量的水密舱,即使在船底损坏的情况下水密舱依然会像救生圈那样带给船浮力。
当年泰坦尼克号撞上冰山之后还在水面上挣扎了足足将近三小时之久,而他们脚下的船比泰坦尼克号还要靠谱。
只要有人能重启船上那两个功率最强大的核动力反应舱,就能用船内置的排水系统把海水排出去,届时花点功夫再把船体上的裂缝补好,它就还是北冰洋上永不沉没的堡垒。
不过他们是否还能有充气核动力舱的机会很难说,到处都是敌人与恶战。
“镰鼬”监听到的心跳声不是假的,青灰色的巨蛇,成群结队地从船舷与甲板中入侵了这条巨舰。
它们有的体型超过二十米,哪怕是森蚺,也比不上它。
巨蛇们发出尖利的嘶叫声,人类则用震耳的枪声回应,巨蛇与船员们缠斗,一时间根本无法打通前往核动力反应舱的路。
如果让进水的情况继续这样持续下去的话,船体会开始失去平衡,刚刚承受了撞击的龙骨上此时必然很多裂痕,恺撒开始担心龙骨会在某一刻突然断裂,然后整艘大船就轰隆隆沉入冰海。
恺撒他们三个迄今还没有遭遇任何一条巨蛇。
这都要归功于“镰鼬”这个言灵,恺撒在脑海里用镰鼬标记了附近的每一条巨蛇,帮助他们轻而易举地避开将要发生的遭遇战。
带着雪他们两个人无法全身心投入战斗,而且按照雪的说法,巨蛇们的目标很可能就是她。
它们是“神”派来的使者,要吞噬掉“落日地”的最后一名非法闯入者。
但这样躲下去也不是办法,装备部的重火力武器和船上的老男人们加起来足以与巨蛇一战,不过每杀死一条巨蛇他们都要付出惨重的代价,恺撒不时能够通过镰鼬听到人类哀嚎声,这说明船中已经出现死伤了。
如今这艘船就像是一个被蛇占领的巢穴,他们是蛇穴中的三只小老鼠,其它小老鼠们正在殊死搏斗,他们三个却在东躲西藏,这不符合老鼠们的团结精神。
雪神情警觉地抓着楚子航的肩膀,脸上没有太多惊慌失措,这个看起来柔弱的爱斯基摩女孩身体里有着强大的意志,否则她也没法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井里独自生存半个月之久。
楚子航忽然停下脚步,低声沉吟:“我们需要重武器,还要和教授他们汇合。”
施耐德等人的情况眼下无法确认,这是恺撒和楚子航都忧虑的事,那个病弱到随时会死的老人是他们这群人的精神领袖。
失去了他,装备部的神经病立刻就会开船返航,就像《西游记》里死了唐僧的猪八戒。
即使他们不承认,也要面对四分五裂的卡塞尔的事实。
这个曾经以屠龙为使命的学院,此刻却没剩多少人能够站在最高点领导众人。
“跟闯入巨龙守卫的宝库差不多,而我们手里只有水枪和铅笔刀。”恺撒再度检查沙漠之鹰的弹匣,随后看向楚子航,“你的言灵能在这里使用么?”
楚子航点头:“可以,只要不考虑船体承受的情况,我应该能在半个小时内解决掉这些入侵者。”
话外意思是君焰使用后会不可避免地伤害到船只,已经进气没出气多的AA1号再被君焰洗地两下就得先他们一步葬入大海了。
听到这个回答恺撒不由深深叹了口气。
其实他也没打算靠楚子航,这家伙在大部分时候都很有用,相当于随身带着几百颗可控制方向的高爆手雷,但遇上一些较为复杂的地点,比如飞机、轮船上,这个有用的家伙又会变成普通武士。
何况如今武士连武士刀都没带,只能惨兮兮的用他的那把匕首开路,后面还背着个孩子,实力大打折扣。
“我们先杀到仓库,仓库里存着大量武器,足够武装我们。”
恺撒闭上眼睛,仔细感受了几秒,然后再次睁眼,缓缓地说。
“镰鼬”带回的信息是那边枪声非常密集。
这不是一条好走的道路,除非楚子航能在有条件的限制下使用君焰,扫除那些障碍,否则以水枪和铅笔刀打在二十米的巨蛇身上,也跟挠痒痒没什么区别了。
“让我试试。”楚子航屏气凝神,眼底泛起熔岩般的赤金色。
……
“小心脚下,施耐德教授。”帕西轻声提醒。
雷巴尔科一手举着ak47,另一手扶着施耐德翻过巨蛇的尸体。
这条蛇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哪怕被打死了横倒下来也像一堵矮墙。
他们所在的这一层并未被海水淹没,但蛇血正如小河般流淌,染红了每一寸地面。
这是巨蛇入侵后另一批队伍,其他人几乎都在,少了一个诺诺和芬格尔,不过路上他们遇到了恺撒的侍从帕西,这位彬彬有礼的仆人打扮的金发男子深藏不露。
半分钟之前一条巨蛇撞破几层船舱,像个恶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舵机舱中带出来的武器就那么几支ak47,打在巨蛇的鳞片上不痛不痒,最多溅起点火花,偶尔有几枚子弹打碎鳞片伤到巨蛇,也没有对它造成什么伤害,只是令它更加狂暴了而已。
就在雷巴尔科以为自己要去见上帝的时候,一身白色西装的帕西推开门,出现在通道的尽头,从西装后摆里抽出了两支……
两支切牛排的刀。
很帅气的登场,但没有给人带来一丝安全感。
可下一秒雷巴尔科就傻眼了。
不知从何处吹来的狂风掀起帕西长而柔软的额发,那只总被额发遮住的眼睛呈恐怖的金色,仿佛神话中走出来的独眼怪物。
黄金独目!
见此施耐德也吃了一惊,这种情形并不多见,有限的记载中都说黄金独目是混血种中的畸形儿。
因为这些个体身上,人类血统和龙类血统存在严重的冲突,这意味着他们的基因不够稳定,也意味着他们比绝大多数混血种都要危险。
巨大的风压瞬间席卷过船舱,令每个人都喘不过气来,这条通道中的空气正在被某种力量抽走。
那是帕西的言灵领域,它笼罩了整条通道,施耐德仔细观察后判断其是“无尘之地”但比他以前见过的无尘之地要狂暴得多。
像龙德教授用无尘之地最多就是当成防御工具,可在帕西手中,这不再是个防御性的言灵,而是显露出咄咄逼人的攻势。
高速、紊乱又细小的空气流随着他双刀挥舞,飓风般切过巨蛇的身体,如同看不见的利刃那样把巨蛇分解成完美的肉块。
那些子弹无法击穿的鳞片飚射出大朵血花,对空气利刃没有丝毫抵抗之力,而且巨蛇像是被什么东西拦住了似的,始终接近不了帕西。
它无助且痛苦地尖叫着,最后不得不蜷缩身躯把自己弹射出去。
历经磨难,它突破了“无尘之地”的领域!十几米长的蛇身探得笔直,如同一枚射向帕西的导弹。
可帕西也早等着它了,那些锋利的牛排刀,连炼金武器都不是,此时悬浮在帕西面前,被强劲的风力托浮这,微微颤动。
帕西带来了很多把牛排刀,中间或还有几把叉子和汤勺……
虽然感觉这是个从汤锅旁跑来救场的厨师,但随着他挥手,那些厨具就被强大的气流推动射出,等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这些餐具已经整整齐齐地钉在了他们对面的墙上,有些还留着半截刀柄,有些则完地没入了墙壁只剩下一个小洞。
巨蛇保持着扑击的姿势僵在原地,几秒钟后它彻底瘫软下来,巨大的蛇头无力砸在地板上,蛇嘴里喷射出大量鲜血。
帕西把操控那些餐具从巨蛇张大的蛇嘴里射了进去,再从蛇的后脑射出,以恐怖的力量和速度,让这些凡铁打穿大蛇的脑颅骨。
射进蛇嘴之前,它们甚至带着微弱的火光,那是因为它们的速度太快,和空气摩擦,薄薄的刀刃近乎熔化。
解决掉巨蛇的同时,帕西也散去了“无尘之地”的领域,如果再持续那么几秒钟,“无尘之地”就会把这方空间所有的空气抽走,这里会变成高真空环境,到时候所有人都活不下来。
危机解除,连雷巴尔科这样看上去就很硬汉的角色也扶着墙壁大口喘息,施耐德更是跪在地上剧烈地咳嗽,像是要把肺给咳出来。
“施耐德教授,您没事可真是太好了。”
帕西急忙上前扶起施耐德,前一秒钟他还是绝世杀神,下一秒钟他就是贴心管家,连口音都是地道的伦敦腔,让人如沐春风。
“你用餐刀和汤勺杀了这东西?”
回过神来后,雷巴尔科瞪大眼睛愣愣地看着墙上那些扭曲不成形的金属。
难以想象,一个人类是怎样才能用这些不足三十厘米长的刀具杀死二十米的怪物。
尤其是当热武器都击穿不了巨蛇护甲的时候,那一刻巨蛇都快要成为雷巴尔科心目中无法战胜的敌人了,结果下一秒剧情就来了个360度大反转,手无缚鸡之力的侍从随手斩杀了不可一世的巨蛇!
“我正在厨房给大家准备宵夜,发现入侵者后就匆忙赶来了,当时也没有其它趁手的武器。”管家般的男人解释道。
他这么说的时候正从墙上把几柄稍微完好的牛排刀拔出来,用随身携带的餐巾擦净。
看起来他还要把这些剩下来的餐具留着防身用。
雷巴尔科自闭了,他现在不想跟这个怪物说话,只能在心中暗自庆幸这个怪物不是自己的敌人。
当然,他也在心中隐约感觉到了不妙的地方,越来越多超自然的东西出现,这已经不是一场寻找大鲸鱼的行程,从搬回那些科考队成员的尸体开始,剧情走向便开始离奇甚至恐怖起来。
想到当初和施耐德谈交易的时候,他还是傲气冲天,满不在乎,和船医对话也是全然不惧的模样。
现在回首看来他怕不是被人给忽悠瘸了。
这哪里是一些小有实力的专业团队啊!这分明就是一条没有归途的贼船!
可怜的他夹在这些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当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身死道消了。
雷巴尔科只能祈祷,祈祷早一点完成任务,落日地,财富,什么狗屁都不是!人死了,便一无所有了,而这帮子有超能力的怪物,自己又怎么能斗得过他们?
帕西绅士般鞠躬,然后转头问施耐德:“教授,请问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
分明是他一登场就杀了那条巨蛇,但他面对施耐德的态度还是一个管家或者下人的态度,足以见得施耐德在这批人中地位有多高。
雷巴尔科默默记下这点,说不定以后生死存亡关头能派的上用场。
“去仓库,我们需要一些重武器,必须在这艘船沉掉之前解决战斗。”施耐德做出了跟楚子航完全一样的判断,毕竟他是楚子航的直系导师。
“好的,教授,接下来请安心布置您的要求,我将全程为您服务,保障您的安全。”
帕西露出礼貌而得体的微笑,随后从雷巴尔科手里拿过ak47,踩着蛇头一通乱射,把这条濒死的巨蛇变成真正的尸体,这才转过身恭恭敬敬地伸手示意众人跟他走。
满地蛇血染红了他那双白鞋的鞋底,他走在前面,踏出一连串鲜红的脚印。
雷巴尔科打了个寒颤,冷汗浸透了衬衫后背。
帕西的行为让他产生了深深的心理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