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只是象征性的问问。
他手上动作压根就没考虑过克里斯廷娜不同意的想法。
火焰爆发，蒙住两人面不的胶液瞬间融化。
挣脱后的克里斯廷娜立刻大口喘息起来。
粘液烧凝固后是半褐色的，把她整张脸涂得透紫。
“你还真是跟以前一样鲁莽，遇上什么事情都要冲在前面，好像全世界就你的命最不值钱一样。”路明非拉下头上粘着的胶状物质。
克里斯廷娜横眉瞪着他没说话。
路明非仰头看了一眼血茧，像个破掉的口袋沥沥淅淅地滴着剩下的液体。
缺口里一片血红，什么都看不到。
它的生机看起来应该已经断绝了，带着茧里的男人一起。
直到最后，布宁也没有成为他心目中的暗世界掌权者，哪怕是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路明非这才松了口气，转身看向克里斯廷娜：“是不是特别恨自己以前是个没用的人？”
“没有。”
“但你的表情在说有。”路明非拍了拍她的肩膀，“别瞎想，每个人都是有用的，哪怕是你的亲生父亲这个坏蛋。”
“什么意思？”克里斯廷娜皱眉。
“至少他让你的母亲生下了你，让你能够看到这个世界，他制造出的克隆体也是爱你的，每个人在这个世界上总有点作用，你看，你亲手阻止了差点毁灭国家、甚至毁灭世界的灾难，你也是有用的人，所以……别急着死。”
“要是以前的克里斯廷娜，这时候就应该抱着黏湖湖的你大哭。”克里斯廷娜冷哼，“你还真是个善于攻人心计的家伙。”
“实话实说罢了。”路明非道。
克里斯廷娜还没来得及怼他两句，便见到对面的路明非脸色忽变。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冒出如此震惊的表情，不过路明非已经先行抱住她翻滚了出去。
“茧没有彻底死亡。”他嘴上说的总是没有手上做出的动作快。
血茧再度涌出了大量黏液，瞬间就把他们两人原先站着的位置浇成小型河流。
“成功了！布宁先生!”
那些还未死去的修女与孩子们呆呆地望着上方，合拢双手祈祷。
她们此刻每个人的表情都是如此虔诚真挚，在祈祷过后，她们缓缓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某个从天而降的神明。
“圣子诞生了。”修女们双目含泪，“献上我们的祝福。”
“让我们一起为圣子欢呼。”
某个低语在她们耳边召唤。
修女们、孩子们还有那些护士，义无反顾地走到了血茧下，簇拥着它。
白丝缠绕着她们的身躯，将她们纳入到血茧之中，如同树叶回归到了大地母亲的怀抱里，为新生的枝芽，提供养分。
几秒钟后，血茧彻底破碎。
海潮般的血水铺天盖地的朝地面席卷而来。
路明非几人不得不被迫撤退，连想要观察血茧中的生物是什么都没机会。
“这已经不符合能量守恒定律了，那些人加起来最多也就几百升的血液。”老唐一边跑一边大吼。
“龙的事情，你讲科学？”酒德麻衣冷冷道。
“还是能够解释的，茧中的怪物完全进化了，产生的能量远远超出了这些低等级混血种所聚合起来的能量。”苏恩曦说。
“但是我只听过量变产生质变，没听过质变还能产生量变的啊！”
血水的浪潮愈发夸张。
几个人玩命奔跑，一路冲到防空洞的某个出口，才看到血水缓缓停住脚步。
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防空洞是建在地下的，整个023号城市地下错综复杂，空间广阔，而血水直到防空洞出口才停住，也就意味着血水把023号城市地下空间全都给淹没了。
哪怕是一些小型湖泊恐怕也无法完全淹没023号城市的地下空间。
苏恩曦心有余季地咽了咽口水。
“那茧里面到底生出了什么怪物……”
“上面。”零澹澹地指了指天空。
灰暗色的天空中，不仅飘着细小的雪花，还漂浮着一只巨大的血球。
血球顶喷射出猩红色的水柱，滔天的血浪朝着地面渗透进去，就像是蓝鲸浮出海面呼吸的场景。
眼前这一幕看上去既惊悚又唯美。
苏恩曦这才明白地底的血水从何而来。
原来是布宁和那些克隆人结成的血茧融合后形成了新的胚胎。
血球分开顶部的外表，一条条整齐的触手剥开它的肌肉组织。
新生的骨翼展开，一切的浪漫与唯美不复存在，只剩下恐惧。
“那就是……龙……”
没有经历过黑蛇之夜的克里斯廷娜呆愣住了。
血液里的沸腾与炽热让她知道这只血球变化成的红色肉瘤般的怪物是比她更高层次的存在。
“不，那不是龙，最多说是龙的一个分支亚种。”路明非摇摇头，又问，“你看过数码宝贝吗？”
“……看过。”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克里斯廷娜记忆中童年的自己也是个动漫迷。
“大冒险里面将暴龙兽进化成丧尸暴龙兽称为错误进化，机械暴龙兽则是正确进化，但其实这是谬论，最准确的说法应该是是丧尸暴龙兽是暴龙兽的一个进化分支，只是长得不太正派罢了。”
路明非缓缓地说：“而导致丧尸暴龙兽暴走的真正原因是太一的勇气变成了错误的鲁莽。”
“你是想说，亚历山大的邪恶欲望让他进化成了错误的龙类？”
“没错，你的进化才是龙类分支里面布宁所追求的进化，但他终究变成了不人不鬼的怪物，因为他没有你那正直善良的心。”
路明非张口就来。
虽然克里斯廷娜能保留混血种的模样大概率是因为他的解毒药帮忙压制了龙血的毒性，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反正这个傻小妞不知道。
克里斯廷娜沉默了，似乎是在思考路明非所说的正确与否。
苏恩曦在一旁不耐烦地打断了他们的交流。
“能不能别在这个时候泡妞了，路老爷？我们现在面对的可是近乎纯血的君王级别的古龙！”
“倒还没有古龙那么夸张。”零定眼凝视上方的血球，“龙鲸，你听说过这种亚种生物吗？”
“我听说过鲲。”苏恩曦说。
“你可以理解为身体内流淌着龙血的鲲，它们是亚种中天生的强者，拥有最忠诚的仆人和最广袤的领地，所到之处，皆为血海。”
“那不是和升级后的王虫差不多。”路明非想到了星际争霸里面也有类似的角色。
零点点头，表示他们怎么理解都可以。
总而言之，天上的那个血球就是茧中生出来的“至尊”。
在这个寒冷的夏夜里，野心家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力量，孩子们得到了渴望的血统。
即使他们把人类的灵魂与尊严像冥纸一样丢掉了。
数千年来，秘党一直高举着勇气的气质，号称舍生忘死地对抗不断复苏的古龙。
他们坚信生命终会消失，而人性光辉不灭的格言。
可如果有一天力量真的来的如此容易，只需要仰头服下龙的鲜血，又有几个人能拒绝？
有谁人生中没有遇到过困境，没有求而不得的痛苦。
哪怕是路明非，也曾想要凭借暴力把一切挡路的东西都打碎。
太脆弱了。
在任何诱惑面前，人性都太脆弱了。
长着骨翼与触手的血球缓缓降落。
路明非终于看清楚了它的脸，那是亚历山大布宁的脸，还有其他人，奥金涅茨、索尼亚、马克西姆……
几十张面孔如同被搅拌机强行糅合在了一起，复杂又抽象。
但是可以见得他们的狂喜。
亚历山大•布宁的狂喜。
没有人类的身躯，可他获得了比人类强大百倍的肉体，没有原来的面貌，可他也保留了一些记忆与意识。
“这是真正的进化，我们联合，成为了至尊，那些奴役我们的家伙，今后也要和我们平起平坐了，这个世界的规则要由我们自己改写！”
一只触手挥动，成百上千的触手跟着挥动起来，仿佛在附和着主人的豪言壮志。
那张像是几十个人糅合的面孔压抑不住地大笑着。
路明非也跟着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血球上的人面忽然低下，冷漠地俯视着路明非。
“因为很好笑啊~”路明非喘息着，似乎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了，“我笑你们这群乡巴老，不过是个亚种的怪物，就觉得自己是至尊了，能跟食物链顶端的那些家伙平起平坐。你们见过真正的至尊么？你们见过龙族中的君王么？它摧毁你这丑陋的身体，就像吹灭蜡烛那么简单。你们终究还是食物，只不过能多条腿自己走上餐桌而已。”
他故意说得刻薄，好引动龙鲸布宁的怒火。
但他也不是一味地胡说八道。
他见过康斯坦丁、诺顿、耶梦加得、芬里厄，甚至是进化后的白王。
这些都不是现在的布宁能比的。
即使是他自己，四度暴血龙化后的血统等级也不是布宁能比拟的。
路明非越发肯定亚历山大·布宁在他老板，也就是邦达列夫的手下根本就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
而他的狂妄自大和意满志得正是因为他的眼界有限，只能看到眼前一些微不足道的力量和利益。
龙鲸布宁果然露出了怒色，但旋即他那张众生脸又笑了起来。
“没错，罗曼诺夫家族的朋友们当然有说这话的资格。所以我们才需要联合，需要同类，我们也正打算把这份珍贵的恩典赠予罗曼诺夫家族，以示我们结盟的诚意。”
血球放下近百条触手，把大片大片的房屋都覆盖住了，而触手末端宛如含包花蕾绽放，里面竟是已经变成了死侍的克隆人们。
“看啊~多么完美的工具，不会背叛，不会抛弃，只要你们罗曼诺夫家族和我们合作，这些好处你们也能得到。”
这毛骨悚然的场景让苏恩曦几个女孩看了心里有点发毛。
原本以为龙鲸形态的布宁会二话不说和他们大打出手，出人意料的是这家伙竟然还记得未进化之前和他们的合作，想要提出新的结盟建议。
可惜了，布宁想的是要把他们都转化为自己的“子系”。
他是个唯血统论的狂徒，他觉得自己血统在她们这些罗曼诺夫家的人血统之上，就以为她们也渴望更强大的血统。
却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很东西不是血统能够解决的。
“你可以小看我们的血统，那是因为我们的确没有你的龙血纯度高。”苏恩曦冷笑着说，“但我们还有路明非。”
“什么？”
龙鲸布宁那张几乎扭曲的面孔上闪过一丝愕然。
旋即割裂般的疼痛就从他五脏六腑往外钻出。
在他分神的瞬间，启用言灵•时间零的路明非就以超过四十倍的速度砍向了他的腹部。
血球外表是隐藏在血肉组织下的龙鳞，原本布宁以为这身坚不可摧的鳞甲天下无敌，但在路明非的一长一短的两把银剑面前，顷刻便土崩瓦解。
大块的血肉与猩红的血液四散溅射，分辨不出形状的器官组织纷纷坠落，将地面染成血红一片。
“卑鄙的人类！”
布宁这次才是真正的愤怒了，他既感到疼痛又感到被耍的耻辱。
血球后方缓缓垂下一条十几米长的红色尾巴，形如利刃。
这条尾巴直奔路明非噼来。
全都看得清。
龙鲸布宁并没有克里斯廷娜那样克制时间零的言灵，所以在这几分钟里，延缓四十倍以上速度的世界中，布宁就跟行动不便的老年人无异。
他的一举一动，在路明非眼中都像是慢放的电影。
鬼人化！
乱舞！
交叉双刃，红光乍现。
在时间零领域之外的人眼中大概只是过了不到零点一秒的时间。
几十道红光斩击便在布宁探出的长尾上一一爆开。
那条堪比高等级炼金武器的龙尾，顷刻间断裂开来。
大片大片的血浆泼洒在地面上，为血色的海水增添了一份崭新的狰容。
意识到不对劲的布宁来不及痛吟，而是飞快拖着受伤的身躯往天空中飞去。
他还不能死，他刚拿到的新力量，他成为食物链顶端主宰的梦想还没有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