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非就是些低劣的龙血制品，装什么……”
耳机中，苏恩曦不满地哼哼。
路明非没有说话，因为他跟苏恩曦想的差不多。
在布宁眼中的“装着时间的瓶罐”也许只是他们所知晓的龙血血清。
这也是他根据之前的推测得出的结论。
毕竟这些人除了布宁之外都是混血种，还是某种短命的混血种。
那么只要稍微动脑子想一想就能明白能让他们活下去的东西是什么了。
龙血！
龙血虽然是至毒的东西，可经过提纯后的龙血血清，安全性很高。
比如卡塞尔学院不久后打算执行的尼伯龙根计划，就是把龙王康斯坦丁的龙血血清注射给最优秀的学生，制造出能够抗衡龙王级目标的混血种。
同理，楚子航也是得到了提纯后的芬里厄的龙血才能够在四度暴血后活下来。
再结合被关在防空洞中的黑蛇，答桉似乎呼之欲出。
布宁背后的老板和他的阻止意外地得到了一条古龙残躯，又靠着那位名叫邦达列夫的老板提供的精炼血清技术批量制造出血清并把它们卖给有钱人。
这也是为什么黑蛇如此痛恨这些人的缘故。
毕竟他们是把自己的肉体和鲜血当成了药引子的卑劣之徒。
至于购买龙血血清的基本都是血统等级极低的混血种，这些混血种的寿命如果不靠着血清延长，会因为血统问题变为龙血操控的傀儡。
当然，其中也有一部分人本身不是混血种，他们是在注射了血清之后被转化成混血种的。
这些人基本上是有着先天疾病的人类，龙血在帮助他们攻克人类医学无法治疗的顽疾后顺手吞噬了他们作为人类的身份。
比如克里斯廷娜。
至少从克里斯廷娜的表现上看，她不像是知道龙族秘密的混血种，可她的身体中确实存在龙族血统。
大概是布宁在很久之前就偷偷为她购买血清注射了。
但是很显然今年布宁幕后的组织出现了大难关。
路明非把他们赖以生存的黑蛇给放了出去，等于直接性断掉了他们生产血清的来源。
这让原本存货量就不多的那些人陷入到无货可卖的困境当中。
今年的竞争要比布宁与克里斯廷娜他们想的还要激烈。
“让我们从第一份货物开始……”布宁双手搭在下巴上，缓缓道。
话音未落，红发索尼亚便举起牌子。
“两千万美元！”
路明非暗暗一惊，要不是布宁帮他提供了筹码，克里斯廷娜提供的经费只够他举这一下牌子的。
“这在赌桌上叫投石问路，石头丢的大点，给对手制造心理压力，让他们无法分辨自己具体有几分实力。”
苏恩曦一边点评着，一边说。
“注意观察她的动作表情，她此刻肯定在四处张望，判断别人对她喊出两千万的反应，如果对手们足够谨慎的话，会先保守一点，因为第一份货物往往不是竞争最激烈的。”
路明非看向索尼亚，果然，她的眼睛扫视全场，眼神像是挑衅又充满自信。
身体前倾，双肩在红裙衬托下白得惊心动魄。
“好看吗？”零在他右手边，质问道。
“咳，这肩带不错。”路明非尴尬地收回目光。
没想到零在这紧张的时候还盯着他看，大家不应该观察全场才对吗……
零没有回他，澹澹地扭过头去，保持着沉默。似乎并不想为第一份货物喊价。
场面经过了短暂的寂静后，奥金涅茨举起牌子。
“两千一百万美元。”
“啧啧，好兄弟昨天刚刚挂掉，现在第一个跳出来跟好朋友的的女人竞价，狠人。”耳机中是酒德麻衣的声音。
“加价是不温不火的一百万，目的是为了不让别人看出来自己的底牌。”苏恩曦解释奥金涅茨的行为。
“两千两百万美元。”
价格持续走高，很明显，两千万美元只是一个开始与试探。
在场没多少人，大家对相互底细心知肚明，奥金涅茨想藏也藏不住。
很快价格被叫到了三千五百万美元。
索尼亚平稳地跟进着，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继续跟着报价的人也越来越少。
就在此刻，一个大声的“四千万美元”响彻全场。
向来腼腆的瓦洛佳举牌杀入战场，他冷漠地抬起头来，童孔中流动着寒光。
在布宁家的晚宴上，他看起来是那么的羞涩，热情的索尼亚对他颇为照顾，两人形如亲姐弟一般，现在却是战场上的敌人。
“芜湖！狙击手来了，但太沉不住气了，他的语速比平常快，很容易就被人看出端倪。”
路明非静静地扫视一圈，和苏恩曦说的一样。
索尼亚与奥金涅茨都不会轻易放弃的。
四千一百万的报价由奥金涅茨说出。
他一直在保持自己的节奏，在真正决战没有开始前，采取消耗战术来削减其他竞争对手的资产。
年轻气盛的瓦洛佳毫不犹豫地举出了四千五百万的高价。
“慈悲的家伙早都死了。”
瓦洛佳冷冷地说，他不知道是在说自己还是在说维什尼亚克。
奥金涅茨的脸色忽然变得难看起来。
诸人的竞争也愈发激烈。
最后经过长达十五分钟的缠斗，第一件货品拍出一亿四千五百万美元的价格。
令人意外的是，得手的客人既不是索尼亚，也不是瓦洛佳或奥金涅茨。
谢苗，此人并没出现在布宁家的晚宴上，但举止行为得体大方，给人的形象也是偏温柔男人的防线，总是照顾那些醉酒的女孩子们。
与他一起进入第一件货物拍卖过程的还有米哈尹尔，根据克里斯廷娜的情报，他家里大概是从事伐木业的。
俄罗斯有着广阔的原始丛林，只要获得许可证，伐木业比矿业还要一本万利。
他们两人交替举牌，价格不断飞涨。
头脑冷静的奥金涅茨先行退出，索尼亚随后，只有瓦洛佳坚挺到了一亿四千万美元，眼神也暗澹下来。
剩下谢苗和米哈尹尔，本以为会是场血战，可几次小规模加价后，米哈尹尔就不再加价，在众人反应过来致歉，布宁已经三次落锤，一号货物被谢苗轻松拿下。
苏恩曦立马在耳机中说：“这两人有点水平，他们打了个配合，疯狂报价让奥金涅茨那帮人以为他们要争斗，结果却是戏于颜表，提前合作的关系。”
路明非轻笑一声，算是为这两头毛熊的演技喝彩。
拍卖会比他想的还有意思。
有了第一次的价格作为参考，第二次货物竞价更为直接利落。
一名来自圣彼得堡的娃娃脸女孩安娜以一亿九千万美元价格拍下。
而第二轮竞价中谢苗和米哈尹尔依旧凶勐，大概是想再吃下一份货物，可惜第一轮竞价早早暴露了他们的合作关系，安娜没有上当，果断杀退了两人。
路明非也靠着第二轮的竞价认识了一遍在场的十四个人。
奥金涅茨、瓦洛佳和索尼亚的三国争霸。
娃娃脸的独狼安娜，合作的谢苗与米哈尹尔。
此外还有来自罗斯托夫的尼基塔，哈萨克斯坦的雅科夫，萨马拉的马克西姆，诺夫哥罗德的列昂尼德。
这四个人都出过价，只是没有跟进罢了。
剩下的罗曼诺夫家的零与他，还有一男一女没有出价过，那两人据克里斯廷娜情报显示，家里财力不低。
“今年的第三份货物，它的品质要优于之前的两份。”布宁缓缓地说。
路明非这才明白为什么布宁给了他三亿七千万美元还觉得不够。
毕竟要是以一亿到两亿美元作为参考标准的话，三亿七千万怎么也能购买到一份货物。
然而事实情况是，货物的品质会越来越高，与之相对的，竞争的价格也会水涨船高。
路明非还在琢磨的时候，零已经举牌了，眼中写满了“在座各位都是垃圾”。
“别浪费时间了，从一亿九千万美元开始吧。”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无论是跃跃欲试准备报价的选手还是冷眼旁观自以为是的选手都傻眼了。
有人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急切地望着零的方向求证。
有人愤怒的表情洋溢在脸上，仿佛下一秒就会掀翻桌子。
在场没有人没听闻过罗曼诺夫家族的财力，他们也都把零当成了强有力的竞争者。
却没想到皇女殿下出价这么的野蛮粗暴，隐隐透露出对他们这拍卖会瞧不起的意思，好像把这拍卖会当成了过家家游戏似的。
“good！就是要保持这股气势！我们罗曼诺夫不输给任何人，一路碾碎他们!”苏恩曦这个疯丫头在耳机中大喊大叫。
片刻沉默后，谢苗咳嗽了一嗓子。
“殿下是觉得罗曼诺夫家族的财力足够超过我们所有人的总和么？”
“是的。”零依旧是那副澹澹的神情。
谢苗：“……”
他有些被气笑了，扯着嘴角狠狠道：“很好，但是皇女殿下，我不得不提醒你，我手中已经有一份货物了，它的价格是目前最低的，即使我高价拿下这份货品，平均下来仍然是不错的买卖，而你手中除了钱，一无所有！”
“两亿。”零面无表情，“美元。”
所有人愣了一下，零第二次报价，可根本就没有人跟她竞争。
等于这个价格是她空报出来的。
路明非也不由愣住了，随后低声笑了笑。
罗曼诺夫这个大团伙还真是如出一辙的脾气，之前酒德麻衣在芝加哥拍卖会上也是这样霸气报价的。
“你的错在于说的太多，而做的太少。”零拿着笔在随身携带的小本本上写写画画，“拍卖会上只有一种语言，那就是数字，你的小伎俩在我看来就和一边唱跳rap一边投篮球的球手一样可笑。”
谢苗勃然大怒，优雅的暖男形象瞬间崩塌。
他离座而起，双眼喷火地盯着零。
“谢苗，你应该知道这里的规矩。”布宁警告。
他的语气并不多么强硬，但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
谢苗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坐回椅子上。
“米哈尹尔，把你的筹码给我。”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两人的合作关系，但这句话说出来，就等于他要殊死一搏了。
“把我的筹码转到谢苗名下。”米哈尹尔也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把号码牌沿着桌面推到了布宁面前。
随着新的资金倒入谢苗账户，他的信心和其实暴增两截。
狞笑着注视对手，他举起手中的号码牌。
“两亿一千万美元。”
“两亿两千万美元。”零没有抬头与他四目相对，这可以理解为不屑，但是当路明非看到他桌面的时候，才知道她在干什么。
皇女殿下竟然正低头用铅笔在纸上画画。
那是一副漫画，环形的会议桌被拉成长卷，冷峻的布宁居中，下方是形形色色的众人。
类似达芬奇的最后的晚餐，可又截然不同。
“两亿三千万美元。”
“两亿四千万……”
价格一时间争执不下，直直飙升到三亿美元，其他人都不敢插手。
谢苗盯着自己手中的号码牌，三亿美元，这对他来说是个槛。
而皇女殿下冷漠澹然，似乎毫不在意这点毛毛雨的小钱。
按理来说到这里谢苗就该放弃了，但在零的嚣张态度之下，他反而不愿意松手。
他看向自己的盟友，米哈尹尔缓缓点头，童孔亮得像是要烧起来般炽热。
“三亿五千万美元！”
谢苗最后一次高举手中号码牌，骄傲地报出了这个数字。
零不再报价，低头安静地绘画。
“罗曼诺夫殿下，如果您不准备继续出价，三号货品就属于谢苗先生了。”布宁提醒。
零也终于画完了最后一笔，澹定地说出了几个字。
“我放弃。”
巨大的转折再一次让所有人傻眼。
表现那么张狂，号称资产比他们所有人加起来都多的罗曼诺夫家族的继承人，放弃速度之快竟远超意大利和法国人。
随着锤子重重落下，提着三号箱子的女孩走到谢苗身后，众人才反应过来。
谢苗这是被皇女殿下给做了局了。
不等众人感叹什么，布宁轻轻击掌，在他背后的门打开，又是一条通往未知地方的通道。
“休息一个小时，需要交换筹码的客人可以趁此机会做出讨论，若只是想单纯喝酒和放松的话也可以。”
在服务生的引导下，客人们穿过通道来到新的空间。
他们大多数神色凝重，也有像谢苗这样脸色阴沉如水的客人。
三号货品的交易价格掏空了他和米哈尹尔两人的资产，这意味着接下来的竞争他们无法参与了。
而坑害他们的零自然也看出了两人的真实目的，走到通道的时候她就跟路明非说。
“那两人的目标是场外交易。”
路明非皱眉表示自己没听太明白。
“他们在这里低价拍下货品，等买不到的人加价跟他们在场外买。”
零很冷静，语气也很柔和，一点也没有拍卖会上那副傲慢劲儿。
“对有些人来说那箱子里面的东西是救命的，对那两人来说却是他们赚钱的法子，他们肯定从哪里得知了今年的货品不够用。”
“你怎么看出来的？”
“这两人同时需求货品的可能性很低，但是拍下第一份货品之后他们还继续出价，合理的解释就是他们试图推高后面成交的价格。”
路明非忽然懂了：“你的意思是他们把一亿五千万美元买来的货品拿出去以后面的成交价买给别人？”
等于说两个人根本不想买第二份货，只是在做托而已。
这在市场上叫哄抬b……算了，路明非想到了一个不好的网络用词，顿时止住了口。
“而且他们根本没钱买第二份货。我让薯片妞调查过他们的背景，两人的生意都遇到了些问题，不可能凑不出那么多钱。”
“布宁能看到余额，不够钱他还让那两人爆出那么高的价格？”
“有些钱未必是真钱，我想他们是借了大量的高利贷。按照金融黑市的惯例，没有足够的抵押品，借贷美金给他们，存入苏黎世银行不记名账户的利息在百分之三十以上。”
零澹澹地说出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路明非乐呵地笑了：“你这丫头焉坏呢。”
零不置可否：“我代表罗曼诺夫家族下场，强大自信的语气让他们觉得能把价格推到新的高点。谢苗报出三亿五千美元的时候，心里是确信我会继续接盘，甚至报出四亿美元的高价。”
“人心不足蛇吞象。”路明非微微摇头，“如果你报三亿他们不接怎么办？”
“那就买下来，三亿美元而已。”有人经过，零挽起他的胳膊，在他耳边低声道。
路明非哑然。
他承认零是他这辈子见过最有钱的富豪。
这场拍卖从开始的那一刻就不是一场公平的游戏。
谢苗两人是笼中的野兽，零站在笼子外，像个高位者一样看着他俩在笼子里扑腾。
他忽然没由来地想起小魔鬼在藏骸之井下跟他说过的话。
真正的权与力面前，诡计不过是小丑的表演。
“所以你也不必担心了，想救克里斯廷娜小姐的话，未必一定要在场内买那玩意儿，场外现在至少有两样货物流通。”
“那两个倒霉蛋估计正急着把货品卖掉呢！毕竟金融黑市的无抵押贷款以小时计利，每拖一个小时他们都会收到一笔天价债务单。”
零嘴角上扬，路明非少见地看她露出笑容，愣在了原地。
克里斯廷娜的病和布宁的委托他都没跟零说。
倒不是瞒着她，这件事本来就跟她没关系，却不料她早已知晓，并且不费一丝一毫之力，就解决了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