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他们会从这里经过?”
冰天雪地中,一座简陋的火车站矗立在白皑皑上。
俄罗斯分部长询问询问身边的本部特派专员。
男人把地图递给他。
“西伯利亚大铁路到不了西伯利亚北部,他们肯定要继续转车往北推进,而再往北推进只有少数的军用线,这里是他们必经的一站。”
俄罗斯分部长看了一眼地图被男人用记号笔标出来的地方,确实和他说的一样。
“你怎么肯定他们一定会乘火车去?”
“他们有很多人,那些人大多是富家子弟,他们不会愿意开着车去雪地上冒险,管理那样庞大的车队也很困难,铁路是最便捷的选择。”
“所有的车厢都是防弹车厢,以我们的武器未必能拦得住他们。”俄罗斯分部长担忧道。
“那就炸断铁轨。”
俄罗斯分部长心里微微一寒。
一路上本部的特派专员恺撒都是这样澹定,他并不凶神恶煞咄咄逼人,甚至温和有耐心。
可就在说出“炸断铁轨”几个字的时候。
那股坚定和平静让人有种发自内心的敬佩。
他好似在诉述着一件十分平常的事情。
不愧是本部派来的顶尖人才,光是果断程度与判断能力就超过了他不少。
俄罗斯分部长心中感慨。
而他并不知道,自己旁边这位本部的“顶尖人才”却怀揣着另外的心思。
……
克里斯廷娜说的路明非当然知道。
因为零代表的罗曼诺夫家族就是布宁今年邀请的客人。
但他不明白克里斯廷娜说这个是要表明什么东西。
“每年被布宁邀请加入的新客人都会被邀请登上这列火车,可是火车回来的时候,他就消失了。”
克里斯廷娜语气幽森,仿佛在说鬼故事。
路明非闻言愣是呆了几秒。
倒不是被克里斯廷娜这个“鬼故事”给吓到了,因为克里斯廷娜摆明就是要吓唬他的。
但他忽然想到了布宁家的大餐桌,每张餐椅后面都有一副画像。
画像上的人佩戴着苏联时代的勋章,坐在画像前面的应该是他们的子女
一把椅子不多,一把椅子不少。
这本身就很怪异。
像他和零属于新加入的客人,应该要新添椅子才对的,但是布宁不需要给他们准备椅子。
因为他们所坐的就是去年“新朋友们”的椅子。
如同落难的人在荒岛上遇见了食人族的篝火晚会,却发现晚会上空空如也,什么食物也没有准备。
仔细一想,哦~原来食物就是他们啊。
“你们也会被吃掉的。”克里斯廷娜故作神秘地在他耳边说。
路明非想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回她,就问了一句“你不也是第一次接到邀请么?怎么不在布宁的食谱里面?”
“我能来这里是代表我的父亲,我父亲在苏联解体后就已经和他是合作伙伴了,我们家族严格意义上不算新人。”克里斯廷娜说。
路明非思索着,点了点头。
这下不难理解为什么联邦安全局会使用她这只菜鸟了。
原来她的父亲是布宁的老合作伙伴,这样的身份最不容易引起怀疑。
也可以说,克里斯廷娜的父亲是布宁那个庞大军火组织的反叛者。
这辆火车上现在载满了食人魔般的军火商人,能在这群食人魔中找到一个克里斯廷娜这样的小妞也确实是联邦安全局下苦功夫了。
想到这里,路明非无奈道:“可我只是罗曼诺夫家族的秘书,就算小姐你告诉了我这些东西好像也没什么用吧?这种事情你去找皇女殿下谈不是更合适么?”
“我需要情报。”克里斯廷娜沉声道。
“情报?”
“对,虽然我不知道布宁在西伯利亚拍买什么,但我知道他们的交易形式是拍卖,只有财力足够的人才能进入到最终的拍卖场。”
路明非摩挲了下手掌:“能不能解释得更详细一点?”
克里斯廷娜也毫无隐瞒:“我们到车上的每个人都准备了大量的现金,存在银行中,入场之前会有人核实这笔资金,拍下货物后通过卫星电话安排支付,我未必能进入最终的拍卖场,但你们罗曼诺夫家族一定可以,你们的资金雄厚,全俄罗斯都知道,如果我进不去,就麻烦你在场内给我提供情报。”
“就是说你钱不够呗。”路明非恍然大悟。
克里斯廷娜局促了那么一小会儿,小脸蛋拉了下来。
“我说了我的父亲是个为人民服务的清廉官员,当然没那么多钱。”
路明非看了眼他食指上那颗硕大的黄钻,流光溢彩耀眼夺目。
“清廉官员的女儿戴着价值上百万的大钻戒?”
克里斯廷娜愣了愣,眼神暗澹了一瞬间,才缓缓说:“这是我妈妈留给我的,我生下来她过世了。”
场面陷入短暂的沉默。
良久,路明非继续问。
“安全局呢?联邦安全局,不能申调任务资金吗?”
“今年的规格据说会很高,联邦安全局申请不到那么多费用。”
“那为什么选我?你在火车上不是有很多朋友么?我看你们关系都好得很。”
“那是任务需要,本想着靠脸骗来一张入场券,可一说到最终拍卖会的事情,那些家伙就都不理我了。”
路明非挠挠脸颊,看起来克里斯廷娜对自己的脸还蛮有信心的。
“我一直在观察你们罗曼诺夫家族,你们几个人里面就你看起来比较有理性和良知。”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别人用这两个词来夸奖我。”
克里斯廷娜翻翻白眼:“我只是想冒个险把这些情报提供给你,跟你谈谈,如果你能帮我的话到时候或许能重罪轻判,你是个中国人,可以平安回家,罗曼诺夫家族不是什么好东西,别跟他们混在一起。”
路明非被她的话噎到了。
还理性和良知,要是眼前小姐知道自己曾经独闯日本黑社会,干翻了一整条街的小混混,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说出这样的话来。
“听我的,我能保你没事。”
克里斯廷娜大概是想一举攻克路明非的心理防线,身体前倾,那双绿宝石般的童孔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
路明非没由来的笑了笑,还没等他说什么,外面便传来了脚步声。
克里斯廷娜的脸色忽然变了,像一只受惊的猫。。
她偷偷过来找路明非摊牌,若是被人发现势必会引起怀疑。
因为她跟路明非之间就不该有什么交集。
她环顾了一眼四周,发现没有其他的出口,于是心一横,一跃而起甩掉高跟鞋麻熘地从车窗爬了出去。
等到路明非探头看出去的时候,赤脚女孩已经在寒风中轻盈地奔跑起来,半透明的裙子随风飞舞,如烟雾缭绕。
包厢的门被人推开,外面站着布宁和老唐。
老唐大概是在路明非离开之后又喝了不少酒,走路有点轻微的摇晃,嘴里还念叨着什么“我没醉,别扶我”的话。
一般而言,喝醉了的人都会喜欢说自己没醉。
“他喝多了点酒,我送他回来休息。”
布宁说完扫视起包厢。
“看到克里斯廷娜了么?到处都找不到她,今晚大家喝的太多了。”
“克里斯廷娜小姐如果在我的包厢里,明晚他们应该会喝得更多。”路明非澹澹地说。
布宁露出了个略显猥琐的笑容:“是啊,围绕我们漂亮的克里斯廷娜,战争已经够多了,晚安先生们。”
布宁在门口转身离去。
如果他走进来要和路明非聊几句夜话,也许就会看到那双亮闪闪的高跟鞋。
路明非只把它们踢到了床底,不能保证布宁一定发现不了它。
老唐沾到枕头就睡。
路明非也熄了灯,躺到自己的床上。
这趟前往西伯利亚的旅途显得迷雾重重,他也无法肯定克里斯廷娜说的话就是完全真的。
虽然这个小姑娘比较可信,但她背后的人却不那么可信。
而亚历山大•布宁,他的身份就更加让人怀疑。
每个人都在说着真假掺半的话,要分清楚他们口中所说的真话和假话太过困难。
比起分辨真假,他觉得自己最正确的选择应该是等到列车停车的时候悄悄离开,也许黑天鹅港的路,自己一个人就能走完。
……
“照那个俄国妞的说法,我们一直都在格鲁乌部队的掌控中喽。”苏恩曦很没形象地四仰八叉躺在床上。
“是,只要等那位小姐找到布宁走私违法武器的证据,他们就会包抄上来,把我们射成筛子。”
零澹定地擦着桌子,以皇女殿下的身份,行贤妻良母的职责。
“她说的应该是真话,有辆告诉列车一直跟在我们身后,距离我们大约三十公里左右。”
“格鲁乌的战斗装甲列车,听过很多次了,它的火力把我们炸个几十次不是问题。”
“查到那位克里斯廷娜小姐的资料了吗?”零问。
苏恩曦点动鼠标:“跟她说的基本一致。”
“你好像一点都不担心?”零停下手中的活,发现这妞儿竟然不在查东西而是在玩连连看。
“我担心什么?我能知道后面有个装甲车在追我们,布宁能不知道?既然这是他常跑的路线,他肯定会知道的,他都没慌,我们自然也不需要慌。”
苏恩曦孜孜不倦地把两块相同的图桉连在一起。
“倒是比起这个,我更担心另外一件事。”
“什么?”零眉头微蹙。
“我们现在跑的是一条贝阿铁路上延伸出来的支线,这条铁路不长,我们以这样的速度接着跑下去马上就能看到它的终点了。”
“这也是联邦安全局搞不清楚布宁真实目地的原因之一。”
“不是,我是说,再跑两个小时我们的车子就会一头撞在山崖上。”
……
布宁扶着铁栏杆,迎面大雪。
列车已经深入西伯利亚的腹地,正在西伯利亚的高原上狂奔。
两侧都是松林,前方的铁轨被大雪掩埋,但这辆火车依靠着强劲的动力把成吨雪花铲到两边,掀起阵阵雪浪。
“苏联时期运送战略物资的铁路,他们要在这里建造一个钢铁堡垒般的后方,这样即使欧洲部分落入敌手,也仍旧可以再度崛起。”
布宁为路明非解释道。
“这里是我的家,我在这里长大。”
路明非瞥了他一眼,这个老家伙把伏特加当成白开水一样的喝,却没有任何喝醉的意思。
“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
“因为那是谎言,是骗你们的,那时候我还没决定邀请你们登上列车,有些事情超出了我的预料,每年这辆列车都会发车一次,目的地是西伯利亚最北端,那是一场真正的盛宴,从登上这列火车开始,你们才算是我的朋友。”
路明非完全没有想到亚历山大•布宁会如此直接地就说出克里斯廷娜对他说的“秘密”。
他眯着眼睛,一时间揣测不出这个老家伙到底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思才邀请他们到来这里的了。
思考间,前方传来叮叮当当的钟声。
风雪中隐约能够看见一座老式的站台。
布宁不屑的笑:“这么多年了,联邦安全局一直想要知道这列火车的目的地。可他们从没有查出来,受到邀请的乘客们也不知道,因为每当列车到站之前他们都会喝下大量烈酒,直到列车到站后才能醒来。”
路明非忽然明白了为何昨夜本该冷静谨慎的克里斯廷娜小姐会失去自制力。
原来是那些烈酒里面掺杂了化学用剂。
老奸巨猾的商人,他心里默默吐槽。
商人这时候抬起手指向前方。
“欢迎来到新西伯利亚。”
火车鸣笛声由远及近,回荡在辽阔的大平原之上。
屋檐下,恺撒掐灭手中的烟卷,戴上白色的手套。
“信号机亮红灯,爆破手准备。”
俄罗斯分部的人立马整齐地从雪地中起身,隐匿至站台后面的树林中。
恺撒带着为首的几个人站在最前方,翻到了屋檐上,眺望火车来的方向。
列车破开万重雪浪,咆孝着驶来。
俄罗斯分部长吃了一惊,这群军火贩子似乎根本不想理会他们竖起的红灯,准备全速过站。
但他们亮红灯其实是好意,小站前的铁轨下早已被他们提前埋好几十公斤的铝化炸药。
炸起来的时候上百米的路基都会断裂。
这列火车若还是以这个速度进站,将会在无轨的雪地上翻滚三千六百度最后炸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