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怎么样？”
躺在大包厢沙发上的苏恩曦正在剪指甲，忽然想了起来，朝对面问道。
之前她跟零开了个玩笑，说路明非只有七天活了，等他真到了黑天鹅港后就不会再有回来的机会，不如趁现在对他还有点感情去请他吃个告别饭。
然后零就真的画好妆吹好了头发换了身得体的衣服去请路明非吃告别饭。
苏恩曦开始怀疑是不是零那本来不正常的脑回路和正常的脑回路待在一起待久了变得扭曲了，现在三无少女竟有变成二货的趋势。
“你说走完西伯利亚大铁路只要七天时间，今天是第六天了，可我们连贝加尔湖都还没到。”零冷着脸。
“我是说快车，可布宁这趟车一路上走走停停，把快车都开成了慢车。”苏恩曦叹气，“知道的说他是在出逃，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来观光旅游呢。”
零无言以对。
她也觉得布宁应该一路风风火火，就算不是为了避开莫斯科派出的追兵，也该心急火燎地要去那些神秘的遗迹里面挖掘宝藏。
可布宁先生居然把自己的车厢挂在了最慢的一趟火车上。
这根本就是一列观光列车，基本上每站都停，稍大一些的城市甚至要停上好几个小时，足够乘客们下车吃饭逛街。
所以虽然她已经请路明非吃完了断头饭，可因为车速太慢的缘故，路明非的命好像莫名其妙地又被续了老大一截。
这真是个不好笑的冷笑话。
就如同葬礼都已经办完，葬礼的主人还在棺材上活蹦乱跳那般诡异。
高亢的汽笛声由远及近，苏恩曦探头看出去。
另一列火车正缓缓地靠近他们，他们乘坐的这列火车也以汽笛声回应。
不多时后，两辆火车在站台停下，驶来的那辆列车康慨地把自己的车头和几节车厢交给了这列火车。
而这列火车也丢下了多数车厢，以更高的速度向着贝加尔湖进发。
如今他们已经不再是驶出莫斯科的那列走走停停的火车了，而是真正意义上的“布宁专列”，那些买了票要前往海参崴的乘客已经被他们丢在后面了。
路明非这才明白了布宁所说的更换牵引头是什么意思。
车厢之间的滑门打开，漂亮的俄罗斯小姑娘索尼亚扑上来，挨个拥抱他们。
不过出于对皇女殿下的尊重，到了零面前她只是微微行礼。
跟在她后面的还有瓦洛佳、阿历克塞……都是在布宁家宴上见过面的年轻人。
布宁这些在莫斯科的合作伙伴们也赶了过来，他们乘坐快车一路追击，直到在贝加尔湖附近才与他们碰面，想来也是不容易。
路明非本以为这就结束了，但是没想到这只是个开始。
接下来一路上每路过一处大的交通枢纽他们都会挂上一节新的车厢，而且都是豪华的防弹车厢。
车厢里面走出各式各样的年轻人，他们来自天南海北不同地方，父辈都是前苏联军政要员。
他们有的谦虚低调，有的自视甚高。
但无一例外，他们都受过最好的教育，远比同龄人成熟。
好在贵族年轻人受了某人的招呼，对他们颇为友善，只不过有时候仍然会从余光中露出一丝审视的眼神。
他们带了自己的餐车来，每晚都在那里聚餐。
他们喝多了酒之后会唱苏联时代的歌曲，挽着胳膊跳老派而且滑稽的俄式踢踏舞，想来都是祖传的“家学”。
这才是布宁把自己车厢挂在慢车上的真正原因。
他不是傻子，也并非忘记了自己逃犯的身份。
从莫斯科逃跑的那一刻，他就打出去了几十个电话，召集自己在全国各地的小伙伴。
所有人都以最快的速度出发，向着这条横贯西伯利亚的大铁路靠近。
“布宁先生，你要是组一支观光团的话，西伯利亚的荒原上恐怕没有什么值得你们鉴赏的东西。”路明非拉着布宁问他召集这些人的真实目的。
布宁端着小酒杯，一副悠哉悠哉的样子。
“他们都是我在全国各地值得信任的伙伴，我告诉他们有笔苏联时代的巨大财富在西伯利亚等着我们去继承，他们就都兴奋地赶来了。”
“所以说你准备让他们先去禁区试试风口？”
路明非摸着下巴：“难道最安全的做法不应该是像刺客那样潜行吗？知道我们行踪的人应该越少越好，毕竟即使你们有防弹车厢，但也挡不住一颗对地导弹。”
“别担心，我把毕生所赚到的大利润都给了我的保护伞们，而他们，就是我的保护伞。”布宁朝年轻人们笑了笑。
路明非皱眉看着这群欢歌载舞的年轻人：“你确定他们是保护伞而不是漏风的敞篷跑车？连几颗流弹都挡不住的那种。”
布宁摇头：“当然确定，因为他们背后的势力……这些孩子的家族，仍然把持着这个国家的命脉。”
说到这里，布宁忽然压低了声音：“有他们在这列火车上，我们就不必再担心有颗导弹会从天而降把我们炸翻了，所以你的担忧根本不成立。”
路明非在旁边听着，沉吟良久。
他不禁感慨于布宁的老奸巨猾。
资本家就是资本家，从来不会做任何没有利益的事情。
布宁名义上找了一堆人来分赃，实际上是给这列火车找来了一堆肉盾。
有这堆肉盾在，俄罗斯那边即便想要用重武器轰杀他们，也得掂量掂量这堆肉盾背后的老家伙们会不会找他们算账。
……
回到自己的包厢，路明非倒头就睡。
今晚的火车依旧是那种热烈的、载歌载舞的酒宴。
布宁邀请了他们，但路明非对这种跳舞喝酒的事情兴趣不大。
从很早以前开始他就不怎么喜欢参加集体的宴会。
于是他答应了布宁，可也没有去参与，最多只是拿了两片面包沾点蛋黄酱在一旁观望。
不得不说这群年轻人活力充足，让人感觉他们浑身有用不完的精力。
路明非不确定是全世界的年轻人都像他们这样，还是只有这个国家的年轻人如此。
他们从不为明天担忧，只活在当下。
“年轻真好！”
路明非像个老人一样感叹着。
忽然有人敲响了包厢的门，路明非像个丧尸一样僵硬地爬起来开门。
他离开宴会餐车的时候老唐还被俄罗斯小姑娘拉着跳舞，应该是他回来了。
但打开包厢门，香水味率先飘进。
路明非打了个激灵，并非是香味有提神醒脑的功能，而是门外这个身穿低胸晚礼服的女孩。
她的曲线足够显眼，带着巨大的对男性特攻。
吓得路明非以为车厢上也有那种服务，下意识想要关门拒绝。
但女孩预判了他的举动，提前拎着裙摆踏入包厢，背后一脚踢上了包厢的门，冲着路明非步步紧逼。
这场景要是男女性别对调就是妥妥的电影剧情。
可现在是女的逼男的，怎么看怎么怪。
女孩一手撑墙，上身前倾，似乎想要做一个帅气的壁冬姿势。
但步伐未站稳，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
要不是路明非眼疾手快扶助了她的腰，这孩子大概率就要脸贴地面头破血流了。
克里斯廷娜。
路明非忽然记起来了这孩子的名字。
她也是今晚宴会上的明珠之一。
自我介绍是来自鞑靼共和国的克里斯廷娜，她的父亲是当地的军政长官，她的身份基本等于鞑靼共和国的公主。
这样的介绍路明非一晚上听了不知道有多少。
他甚至感觉一拖鞋砸下去能在车厢中拍死一大片公主。
车厢的含公主量过高了。
而以盛产美少女着称的鞑靼共和国，很多中国单身青年的梦想之地。
克里斯廷娜并未辱没自己家乡的美誉。
她是那么地美丽耀眼，整个晚上想跟她跳舞的人都能排起长龙。
路明非的身份是皇女殿下的随行秘书，自然不是克里斯廷娜小姐会看上眼的人。
所以这鞑靼小公主跟过来，并一路尾随到他的包厢里面是何用意？
难不成真的看上了他要颜值没颜值，要财富没财富的中国穷小子了？
路明非想到这点，忽然有点慌，他立马采取了应急措施。
首先他把自己的手机切到录像状态放在了旁边的小桌上。
一份货真价实的录像足以证明他路某人的清白，这纯粹是鞑靼公主扑上来的嗷，他可没有用任何手段猥亵人家。
这主要是考虑到了鞑靼公主年轻时或许学过两招仙人跳的可能性，保护了男方的名誉主权。
其次他装作喝醉了酒跌跌撞撞，但一直拍着包厢的侧墙。
隔壁就是零的大号包厢，零并未出席今晚的酒会，应该是早早睡了。
火车包厢的墙壁就是一层薄板，他这样的拍打，零只要醒来就能知道这边的动静。
有皇女殿下解围，鞑靼公主倒也不算什么，小小鞑靼，在俄罗斯皇室面前自然不敢嚣张。
当然，其实是路明非不想在这列火车上惹麻烦，否则以他的力量大可以把鞑靼公主举过头顶抡上四五圈再丢出窗外喝贝加尔湖的冰水……
不不，还是安安稳稳放回地面上让她知难而退的好，丢出去会被当成抛尸的犯罪行为的。
但是隔壁包厢安安静静的，零也许是睡得太死没听见他的“加密通话”。
而路明非怀中克里斯廷娜小姐的脸色酡红，呼吸声沉重，傲人的胸口起伏，跟吃了药一样……
路明非：“姑娘，你要不先冷静一下？我们有话好好说。”
克里斯廷娜能说英语，两人沟通起来还是能讲理的。
只是小姐姐依旧是那副迷离的姿态，一句话都没说。
路明非又用手指戳了戳鞑靼公主的脸颊，小心翼翼地问：“克里斯廷娜小姐你没事吧？”
克里斯廷娜毫无反应。
这反而让路明非等得有点不耐烦了。
到底中没中春药啊！
按照正常剧情小姐姐要是被人下药了他也就勉为其难充当一下正人君子。
可来来回回就这副姿态没有更刺激的了，看电影的观众都以为卡了呢！
就在他准备放下克里斯廷娜小姐，不准备继续把18r电影演下去的时候，克里斯廷娜一把抓起桌子上的花瓶，大口大口地吐在了里面。
路明非这才明白克里斯廷娜为何脸这么红了，感情不是吃了药纯粹是酒喝多了不得不散发下热量。
为表绅士风度他只能递上纸巾，克里斯廷娜胡乱地抹抹嘴，把盛满呕吐物的花瓶放在一旁。
做完这一切后她仿佛重新恢复了活力，再度释放出凶勐凌厉的气势。
她把一张证件抵在路明非的鼻尖上。
“克里斯廷娜•卡巴耶娃，俄罗斯联邦安全局少尉，你可以反抗，但是在那之前你最好听完我的话，认真思考。”
女孩的脸色还是酡红的，可眼中的妖艳迷离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军人特有的锐气。
场面一下子从18r变成了间谍片，路明非尴尬地挠挠头有点不知所措。
少尉女孩则不由分说地把自己的证件塞到路明非手里，跑到他的床上坐下，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根皮筋，把长发扎成一个高高的马尾辫。
这样她看起来就有点像一位莫斯科的女少尉了。
路明非手里捏着女少尉的证件，又不断打量着她，一声不吭。
女少尉身上那件薄纱裙太……去晚会上跳舞是不错的选择，可是要扮演审讯官的角色就有点弱气了。
倒是更像某些不正经审讯官电影里面的打扮。
什么为了调查敌人的阴谋啊，美女审讯官不得不打扮艳丽地出席宴会孤军深入，最后……
“你看着我干什么！？”克里斯廷娜鼓鼓的地方被气得更鼓了。
路明非耸肩：“你建议我听完你的话再认真思考，所以我在等你说话。”
克里斯廷娜愣住了，老半天说不出话来。
被路明非这么一怼，她本来盛气凌人的样子有些萎了下来。
作为俄罗斯联邦安全局最年轻的少尉，她有着足以骄傲的资本。
但是她的骄傲、凌厉和强硬，在路明非面前毫无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