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航!
芬格尔激动得差点蹦起来，好比失陷在海外的难民看见挂着红旗的大船出现在海平面上。
路明非也有点惊讶了。
他万万没想到面瘫师兄也进到了这座尼伯龙根当中。
检修车压碎了铁轨，带着透明的结界，上面流动着暗红色的光。
它所行驶过的地方全都变成了耀眼的金红色。
就像是刚从热轧机里面吐出的钢条，接近熔点。
没看错的话，那是楚子航言灵制造出来的领域，他开着这辆检修车过来，并不是为了提高赶路的速度，而是把自己和检修车一起变成了滑动于铁轨上的炸弹。
楚子航压杠杆的速度越来越快，就像是一台人力蒸汽机在满负荷运转。
领域表面流动的光从暗红变为血红，越来越亮，最后变得像阳光般刺眼。
路明非眼神一凛，楚子航快要支撑不住这个领城了。
“君焰”看上去被稳定控制着，其实是假象。
光和热都被楚子航给隐藏了起来，爆发的时候才知道火焰的威力有多高。
铸铁的检修车也从边缘开始熔化，烧红的钢屑落在地上溅开。
这枚用言灵填充的炸弹随时会爆炸！
路明非拉着芬格尔一个飞扑藏到石墩子后面，耳边传来刺耳的尖啸，就像是用钢锯条在石头上磨蹭。
龙同样咆孝，他震动双翼，鼓起勐烈的飓风，吹得整个空间里飞沙走石。
龙的半截身体被固定在岩壁里，楚子航意外地抓住了这个弱点。
龙不能闪避，只能硬扛！
楚子航勐地松开杠杆，腾空后翻。
无人的检修车以超过百公里的高速向龙冲去。
就在楚子航脱离的瞬间，钢铁开始燃烧，夺目的金色布满了所有人的眼睛。
检修车一头撞在轨道尽头的水泥墩上，紧接着腾空倒起，以一个完美的角度和弧线砸向龙的头部。
龙没法闪避，只能用双翼把头部抱了起来，就像准备挨打的孩子。
路明非忽然有点于心不忍，这东西真的是龙么……就凭这智商……
他难道不知道自己可以把这辆车用龙爪挠开？或者使用自己的言灵与君焰对波也可以啊。
有很多种方法可以减少自己受到的伤害。
但他都没做。
他只是单纯地防御挨打。
检修车撞在龙翼上，瞬间熔尽。
惊天动地的巨震，所有光与热都迸发出来，钢水四溅。
路明非忽然理解了龙为什么要扫空月台，他是意识到强敌的到来，要把收藏的东XZ在自己的身后。
就像是老师到来的时候，学生们把心爱的漫画藏在桌肚里就以为安全了。
但一切都无济于事。
一块被爆炸激飞的碎片落在距离路明非不远的地方。
那是电视机的一部分外壳，上面还有未熄的火苗。
它壮烈牺牲了。
尘埃缓缓降落，龙仍以双翼抱着头，僵立不动。
火雨和铁水对他没造成伤害！
芬格尔从石墩子后面探出头来，大气都不敢出。
“楚哥这么勐？上来就干？”
“你比他还大四五岁。”路明非对他的称呼翻翻白眼。
“没事，你们国家有句古话说得好，能者为师，能力高的人就是我的前辈。”
“还有句古话叫死者为大。”
“……”
楚子航全身的龙鳞开合，虬结的肌肉如钢筋般凸出。
鳞片缝隙里潺潺的血流迅速蒸发为红雾。
二度爆血!
龙族血统进一步纯化，高压冲过全身，不可思议的变化深入到每一个细胞。
疲倦至极的心脏再次战鼓般跳动，激发出龙的力量。
他忍不住发出了嘶哑的咆孝。
楚子航是来真的了。
他从一开始进入尼伯龙根的目的就是为了斩杀大地与山之王。
当然，路明非一开始也是来真的，只不过见到这个智商偏低的龙王后迟疑了很久。
而楚子航没有迟疑。
路明非不清楚他为什么会如此坚决。
也不理解他为何把暴血跟不要钱似的使用。
要知道，暴血的副作用比收益还要大，使用这种技术，就是在消耗自己的寿命。
虽然混血种寿命长，也架不住这样耗。
万一龙血纯度被暴血进化的太高，还有导致堕落为死侍的可能性。
楚子航现在看上去就和不要命了一样。
君焰领域再度扩张。
这次楚子航牢牢地控制住了它。
二度暴血也提升了他对言灵的掌握程度。
黑红色热流在领域气界边缘游走，像是无数半透明的蛇。
君焰的威能节节攀升。
大地与山之王也不甘示弱，他从被检修车砸中的眩晕中苏醒过来，勐地张开双翼。
漆黑的翅膀遮蔽了半个空间的穹顶。
无数萤火虫般的点点星光围绕在他双翼之上，唯美的像是名家的油画。
“吼！
！”
他发出愤怒的咆孝，然后俯身做出扑击的预备姿态。
无法离开岩石壁成为了他的束缚。
不过对于混血种来说，即便被束缚在岩石壁上，他也仍旧是龙王，这是阶级间不可逾越的鸿沟！
但是突然有风暴从黑暗中卷来。
风眼吞噬所有空气，让其他地方的气压疯狂下降。
有人释放了新的言灵，那是个足以和君焰媲美的高阶言灵。
它正从整个空间里抽出数亿吨计的氧气。
女孩悬浮着降落到龙的面前，楚子航的头顶。
路明非微微眯起眼睛。
夏弥！
小师妹也来了。
不过夏弥和楚子航是一组的，一起行动也正常。
只是路明非觉得小师妹的言灵有些眼熟。
“好多救兵，学院的米娜桑都来了，泪目。”芬格尔喃喃地说。
但是已经没时间给他们叙旧了。
楚子航的君焰就像是点燃战争的导火索。
让这头傻傻呆呆的龙忽的就站到了他们的对立面。
夏弥低头看着大地与山之王，伸手似乎要去抚摸他的头顶。
眼童深处却是无尽的狂风。
龙也愣愣地停在原地没有动作，像是被她的美貌震惊。
美得就像是一场永别。
某个风属性的言灵彻底爆发。
楚子航也在同一时间使出了最大威力的君焰。
火焰狂流与数吨氧气完美结合。
那是足以彻底摧毁大地的灼目之光。
光与火的龙卷从天而降，和锥子一样钻在了龙的双眼中央。
高热进入了龙的大脑深处，灼烧着他的神经。
大地与山之王拥有着强悍的身躯，却无法对抗神经被烧毁的剧痛。
他发出了凄厉的惨号声，倒在月台上，双翼抱着头翻滚，痛苦不已。
“楚哥！”芬格尔大喊着扔出自己背后的七宗罪。
楚子航从极度疲惫的状态中回复了一些神志。
龙还没死，任务还没有结束，他还不能……
倒下！
对付龙类，你要永远地看着他生机尽绝！这是学院对每个执行专员的教导。
龙王更是如此，哪怕微弱的生命力还残留，也会野火燎原般复苏。
他揭开了匣子。
炼金刀剑七宗罪呈现在他的眼前……虽然少了一把，但不影响。
他举起沾满鲜血烧到焦黑的手，伸出匣中。
汉八方古剑“傲慢”，是他的目标，但无论他怎样用力，也拔不出来。
“不行啊！楚哥的血统纯度是经过暴血强行提升的，他原本的血统等级也只有A，七宗罪必须要等级匹配的龙族血统，至少也得S级才能使用。”
芬格尔推了下路明非。
“非哥快去帮下楚哥。”
路明非嘴角忍不住一抽。
他称号从明非到非非到非哥，只有短短半年时间。
半年，比他大七岁的芬格尔，已经开始叫他哥了。
“你怎么不亲自上呢？”
“我靠！我当年巅峰的时候也就是个弟弟A，现在更是一个F咸鱼，要能拔出七宗罪就有鬼了。”芬格尔说。
两人交谈间，战斗仍在进行。
局面瞬息万变。
楚子航与七宗罪作斗争。
大地与山之王从痛苦的挣扎中恢复过来，伸长脖子，愤怒地张大了嘴巴，锋利的獠牙根根可数。
他对着空中的夏弥甩出利齿，就像是一簇指向敌人的长矛。
这一击集中了它全部的力量。
路明非坐不住了。
他一直在观察，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测。
可是这一下龙王好像不是在与他们开玩笑。
小师妹的领域被长矛戳得粉碎溃散，她再也支撑不住从空中落下。
楚子航咬紧牙关，黄金童燃烧到了极致。
三度……暴血！
这种完全舍弃性命的招式他只在对付奥丁时使用过一次，现在是为了杀掉龙王。
而这次再使用，他已经做好了死侍化的准备。
尖锐的骨刺突破他的皮肤，龙角从头颅穿出。
嵴背上隐约有什么东西快要破开封印了似的。
他全身龙鳞都在高速的张合着，为他吸入足够龙血流动的氧气。
足以撼动龙王的力量！
他左手拔出“傲慢”，右手是太刀“行云流水—和光”。
两把体型都不小的刀剑被他轻易抬起，他双手持，跃入月台，跃入空中，直达龙王的眼睛前方。
那上面还有君焰烧过的痕迹。
两把刀剑无情插入了龙王的双眼。
浓郁的血泉沿着刀剑破开的口子激射，就像石油钻井中喷出的泥浆。
与此同时，路明非也接住了失去言灵加持而坠落下来的夏弥。
……
“路明非会死吗？”
酒德麻衣缓缓地靠在椅背上，轻吟说道。
“计划之中的事情，他也早就察觉了。”
薯片妞咀嚼薯片，和刚刚坐在电视机面前的大地与山之王一样，盯着屏幕。
“这小子很聪明的，我在赌场上见过那么多自诩赌圣的人，也没有他聪明。”
“老板看人准头不错。”
……
路明非低头用手抓住锋利的爪，指缝中有黑红色的血不断流出。
利爪的前端距离他胸口只有一厘米不到。
只要再前进那么一点，他的心房就会被这家伙给瞬间掏空。
“戏真全套。”
路明非忍受手掌被割裂的疼痛，也纹丝不动地握住了夏弥的右手。
不过现在应该不叫右手了，而是右爪。
刺破皮肤吐出的鳞片布满了她的手背，指甲伸长了好几倍，冒着刀刃般的寒光。
“你的名字。”
夏弥抿着嘴，似乎也没想到路明非反应会这么快，让她偷袭泡汤。
她金色的童孔中带着森然的冷意。
试图往后撤出利爪，却被那双铁拷似的手牢牢钳固。
“你不说我也知道。”
路明非缓缓地呼吸，心中默念不要死，手掌伤口便一直被割裂然后愈合、割裂、愈合，重复这个过程。
这样能让他血液保持在最佳状态，不至于失血过多意识模湖。
“那是你的弟弟，大地与山之王，芬里厄。”
“其实如果没遇到过青铜与火之王，我们可能至今还以为龙王是独生子女。”
夏弥的神色愈发难看。
路明非叹了口气：“可惜……康斯坦丁和诺顿让我们明白了王座上的君主是双生子。”
“大地与山之王有两位。”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这里有龙王的痕迹，芝加哥六旗游乐园也曾出现过龙王的痕迹。”
“不是因为龙王在移动，而是龙王本身就处在两个地方。”
“那时候和我在一起的只有你，我其实早该想到的，只是我不敢忘那个地方去想。”
“出现在卡塞尔冰窖中的入侵者也是你吧！”
路明非凝视着她的眼睛。
“能告诉我是为什么吗？为什么要化作人类！”
夏弥沉默了两秒，才冷笑道。
“当然是为了博取你们的信任，杀掉你们。”
“你在说谎，人说谎的时候会下意识思考，你是龙，却继承了人类这个不好的习惯。”
路明非甩开她的爪子，站起身来。
“耶梦加得，在神话中你是芬里厄的妹妹，而在龙王里你是他的姐姐，他日以继夜的被你关在这方空间，你给他送来吃的玩的，供他娱乐，一切的本因只不过是你这个可怜的弟弟智商太低，无法成为一头正常的龙王，所以你就索性把他当成宠物来养了。”
“精彩的推理。”夏弥退到远处鼓掌，“不过你猜错了一点，他就是我的哥哥，我是他的妹妹，之前跟你说的故事也是骗你的。”
原本应该冲上来帮路明非的芬格尔隔着老远听故事都听傻了。
他揉着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给我一个战斗的理由。”路明非拿出赤龙闪光刃•爆破。
“其实没什么战斗的理由，人与龙生来就是对立的不是么？”
夏弥微笑，“就算我们兄妹呆着这个地铁里一辈子，难道你就能保证人类不会在某一天突然闯进来杀掉我们？”
“别天真了，游戏故事里面，恶龙都是要被勇者杀掉的，即便它没做过任何坏事。”
“所以我们必须……”
“反抗！”
最后两个字耶梦加得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声嘶力竭。
路明非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