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灵·王权!
这便是源稚生引以为傲的底牌。
周期表上序列号排名第九十一。
高危言灵。
它是物理学上无法解释的言灵。
释放者似乎能够大幅度地强化重力场,在自己的领域内令敌人承受几倍甚至几十倍的自身重量。
这样强大重力会压垮普通混血种的身躯。
他们会本能地朝着“王权”的释放者下跪。
感觉上是屈服于释放者的王威,王权言灵因此得名。
周遭的空气一下子凝固了起来。
路明非感受到莫大的压力重重敲击在他的嵴梁上。
他的每一个招式,都像是被上了束缚装置一般,难以使出。
又是从来没见过的新言灵。
虽然倍感增压,但路明非的眼神罕见地亮了亮。
他一直都对这个世界龙族的言灵很感兴趣。
不过算上小魔鬼给予自己的言灵,他一共也只见过不到十位数的言灵。
大多数的言灵只在周期表上看到了介绍,却没有亲身体会过。
这是一种遗憾。
但今天,源稚生让他又体会到了自己没体会过的言灵。
感受着自己身体骨骼承受的巨大重力。
路明非很快便从这个言灵的表现上推断出它是谁。
“王权么……”
他张了张手指,动作肉眼可见的缓慢了很多。
这与时间零有本质差别。
时间零是真正意义上的让其他人时间变得缓慢。
王权却是把重力场增强数十倍乃至百倍从,从而导致别人在王权的领域中哪怕是行动都变得困难无比。
恐怖的压力无时无刻不在对王权作用下的敌人施加着压力。
只要稍不留神,就会被它彻底压倒崩溃。
王权领域中,点燃黄金童的源稚生再度出手了。
木刀发撕裂空气,像是发出咆孝的勐兽,斩向路明非。
那是狮子的吼叫声。
古示显流·狮子示现!
强暴的腕力挥舞木刀,在王权的加持下,以不可阻挡之势落下。
这一瞬间,路明非也动了。
王权的重力仿佛对他全无妨碍。
他无视了那恐怖的压力,像是个闲庭漫步的游人,路过了这座大厦上的庙宇。
源稚生的双眼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的时间,便看到一抹金色从自己身前掠过。
下一秒,腹部遭受重击。
他愕然地朝下望去,竟看到路明非的膝盖顶在他的胸口下面。
同时,对方的双手把持木刀,整个人旋转砍出。
气刃,大回旋!
那原本用来对付大型怪物的刀法技巧,全无保留地击打在源稚生的人类躯体上。
他张开嘴巴,整个人如同被重型卡车以一百五十迈的速度撞飞了出去,“轰”的一声,寺庙那画着神魔的墙壁,直接裂开陷口。
“那是什么?”
源稚生难以置信地捂着腹部,问道。
刚刚路明非快而勐的进攻,让他的手上虎口都崩破,流出潺潺鲜血。
而那柄木刀,更是被那招砍成稀碎。
要知道,这柄木刀可是用特殊炼金技巧打造的模拟用刀具。
即便是铁刃,也很难砍断。
好恐怖刀法,竟比他接受的传统流派日本刀术,都要凶暴狂野。
“一些家传技巧,不足挂齿,主要是用了时间零。”路明非拉起源稚生,谦虚地说。
“时间……零……原来如此,难怪校长这么看重你。”
路明非的解释让源稚生下意识真以为他刚刚那刀全是靠时间零斩出来的。
毕竟昂热就是卡塞尔学院的招牌人物,他的言灵也是大家耳熟能详的强大。
时间零,是言灵周期表上少有的掌握时间规则的言灵。
昂热曾经靠这个言灵在一众混血种里杀出名气,也让很多人承认了时间零的强大。
那么路明非的言灵是与时间零相同的言灵。
自然也就能够解释,他为什么加入卡塞尔学院还没有多久,就如此强大的原因了。
原来不光是血统等级高,他的言灵也是少见的强大。
“多谢指教了,你的实力足以胜任这次任务。”
源稚生不是心胸狭隘的人,他知道这个世界有种叫愿赌服输的东西。
虽然自己没用蜘蛛切和童子切两把刀,但输了就是输了,不需要找任何借口。
“你的刀法也很不错。”路明非称赞。
源稚生的刀术确实要比楚子航强多了。
战斗力目测也有原先楚子航的十倍有余,是他目前见过最强的混血种,不算上昂热的话。
“家传的?”
“不,我是个孤儿。”源稚生被搀扶着盘坐在桌前,缓了两口气,慢慢地说。
“我还以为我们两个人是完全找不出相同点的,想不到在父母问题上还能找到。”路明非笑道,“我上初中爹娘就出国了,现在我都上到大学了他们也没说回来看我一眼。有时候我就想啊,为什么不把我送到孤儿院呢,其实我和孤儿院的那些人也没什么区别?但后来我就庆幸多了,因为不送孤儿院至少证明了我的父母他们还活着,哈哈。”
“这不是什么值得庆幸的事情吧?你应该伤心才对。”
“哪儿有,一个人生活不挺好的么,至少不用在青春期的时候每天挨着父母的唠叨,和他们争吵。”
俗话说不打不相识。
若之前他们两人还是只见过面的日本分部执行局局长与本部精英的半同事关系。
在经过了一番切磋比试后,源稚生竟有些对路明非惺惺相惜。
尤其是他的刀法,那种自由,大开大合间蕴含着放荡不羁的技巧,让他这个生活在被束缚国家的笼中鸟有些羡慕。
他知道,那是他一辈子也学不会的东西。
“你不懂的,我从小跟弟弟一起被人收养,直到长大了才被确认有源家的血统,我从来没见过我的父亲,就像孤独的乔治,你知道孤独的乔治么?”他说。
“听说过,它很有名,有人说它是世界上最孤独的动物。”路明非点头。
路明非自从上了大学后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是读书。
一开始只是为了了解龙族历史读关于龙族的书,再往后他不论什么书都会捧起来看两眼。
所以他也知道了不少冷门的知识。
比如名叫乔治的平塔岛象龟。
象龟是世界上最大的陆生龟,最大的象龟能大到接近两米长,体重超过二百公斤。
南美洲的加拉帕戈斯群岛曾经是象龟的栖息地。
这些笨拙的大家伙远离人类,平静地生活在那里,直到被开拓新大陆的海员们发现。
海员们把整只整只的象龟搬上船,这些家伙非常耐饿,不吃不喝一年都不会死。
于是海员们把它当成难以腐败的鲜肉库存。
但有时候又会因为不堪重负,把这些不会游泳的乌龟扔到大海里。
就这样,加拉帕戈斯群岛上的象龟越来越少。
其中最稀有的是平塔岛上的亚种。
有记载的平塔岛象龟只剩下最后一只雄龟,它在1971年被发现。
被发现的时候它孤零零地缩在荒芜的平塔岛上,岛上的植被已经被外来的野山羊啃光了。
人们给它取名叫乔治。
之后这么多年里科学家再也没有找到纯种的平塔岛象龟,乔治成为了世界上最后的平塔岛象龟。
又有人叫它“孤独的乔治”。
“源家是个古老的家族,但从江户时代开始源家的人就越来越少。”
“家族长老们曾一度认为源家已经没有后裔了,但他们在山里找到了我和弟弟,我们被确认有源家的血统,源家在家族中的席位这才恢复了,我继承了源家家主的位置,所以我觉得自己就像那只象龟。”源稚生说,“它在加拉巴戈斯国家公园,如果有机会环球旅行的话我想去看看它。”
“你不是还有个弟弟?”
“他已经死了,我亲手杀的。”
源稚生喝了口茶。
手上伤口已经不再流血。
茶水很凉,大冬天的有点透心。
路明非刚想说的话噎在了嘴角。
“你们本部既然知道勐鬼众,那也知道什么是‘鬼’吧?”源稚生叹气说。
路明非稍稍颔首。
本部不知道,但他知道。
“我们蛇岐八家继承的是白王血裔,虽然天生就比普通混血种更强,但也继承了白王血脉不稳定的特征。家族里面很多年轻人都因为控制不住自己的龙血而堕落了,就变成了‘鬼’。”
“我的弟弟……他在我十七岁那一年,失去了控制,虐杀了他的同学们,而我作为执行局干部的‘斩鬼人’,我知道的……”
“我必须杀死他。”
从那一天起,这件事就变成了源稚生的噩梦。
直到今天,他也很不愿意与别人提起这件事。
不过有时候一件事憋在心里太久也不是什么好事。
他已经为此压抑了很多年了。
今天只是找了个喷泄口吐露心声而已。
路明非知道孤独的乔治,他也应该能体会自己的感受才对。
源稚生是这么想的。
听着这位蛇岐八家年轻少主的故事会,路明非跟着喝了一口凉茶,感慨万千。
“你是真惨,老兄,节哀顺变吧。”
“我早已走出阴影了,你不必这么安慰我。”
“看上去不像啊,政宗先生不是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我还觉得你把他当成你爹了呢。”路明非说。
源稚生摇了摇头。
“帮他办事……嗯,或者说帮本家办事我都是出于责任感而已,因为本家给了我完整的童年和人生,我就想怎么也至少要把源家撑起来再说。”
“你看上去不太喜欢家主的职位?”
“讨厌谈不上,有点感觉枯燥和无味罢了,其实我最想去法国,那里有个很有名的天体海滩,我想去那里找份卖防晒油的工作。”
路明非眼角轻轻抽搐了一下,他惊了。
这么庞大的黑道家族,那么多的money,还有什么“我的贴身美女助手”这种待遇,恐怕这个世界上很少有男人会拒绝成为蛇岐八家的家主之一吧?
“管理黑道是源家家主的工作。”源稚生长叹,“我想离开东京,找个温暖舒服的城市过混吃等死的日子。”
“万一混不下去咋办?”
“混不下去就回来继承家业。”
“在这里别人叫你少主,你掌管着日本黑道的家族,家族地位仅次于大家长,你是这座城市里呼风唤雨的大人物,世俗的权力与财富你想要多少就要多少,可离开了这里你就不是大人物了,从大人物变回普通人的感觉你能接受?”
源稚生不动声色地点头。
路明非吐槽他真是个怪人。
源稚生却说:“乔治是世界上最后一只平塔岛象龟,而我是世界上最后一个源家后裔。”
“最后一只平塔岛象龟应该为了种族延续去努力地繁殖后代,最后一个源家后裔应该重振家族在黑道中的威望,但乔治只想回到自己的水坑里去打滚,我也只想去天体海滩上卖防晒油。”
他盯着路明非的眼睛。
那眼神让路明非怀疑他下一句说出来的话会不会是“你要和我一起去卖防晒油吗?”
不过最后他没有那么问,而是喃喃道:“我就是这种人,其实蛇岐八家的黑道事业对我来说没什么重要的。”
“然而你还是在尽心尽力的帮他们不是么?”
路明非觉得源稚生是个心口不一的男人。
嘴上说的很多,人生理想也看似简单,可实际上对于他而言,日本……蛇岐八家还有很多他放不下的东西。
“是的,我的使命还没有结束。”
源稚生倒完最后一点茶水,澹澹道:“好了,时间不久了,谢谢你今天陪我聊天,勐鬼众的事情我回去会和政宗先生说的,你先回去等我消息吧。”
“希望不是回去后你被那个老头一顿好骂,但我相信你,你是个说到做到的男人。”
说着,路明非似乎又想起什么,顿了顿。
“对了,访问辉夜姬的权利只有你和那个老头有,你们的大家长我总是看着不太舒服,他可能还有什么瞒着你们的东西,你不妨试着用辉夜姬调查一下,说不定有意外收获。”
说完他放下木刀,离开了这里。
源稚生端坐在地上,凝视着那把被“气”覆盖后残破不堪的木刃,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