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麦斯中尉很不满自己长官的决定。
明明就几百个半死不活的泥腿子,十个人凑不出五把像样的枪,在山区和海边已经被饿了个半死,非要自己连夜出发带着人去围剿。
听说是有一队守城的西班牙士兵擅自出城被团灭了。
弗朗西斯上校判断是那帮驻扎在渔村附近的起义军干的,所以决定趁早出门剿匪。
出征大军兵分三路,从三个方向向渔村进发。
说是大军,其实也并不多,千把人,大部分还是留守圣地亚哥港,防止其他起义军偷袭。
按照上校的意思,包围这支几百在起义军中算不上主力的华人部队,一千多号人足够了。
只要把这帮人堵在海边上,他们插翅难飞,就等着下海去喂鱼吧。
而戈麦斯中尉所率领的,就是这三支部队中的一支。
他之所以不满意,还因为弗朗西斯上校给自己派了一名随军的记者。
这名记者名叫加西亚,来自于西班牙,上校要求他记载下自己英勇的军队是如何收拾古巴的反叛军的。
戈麦斯在西班牙的时候就认识这人。
这种人就很麻烦。
一路上废话啰嗦,问这问那不说
你还得保护他的安全,再者还不能做些太出格的举动,防止他回国之后胡说八道。
毕竟,西班牙的军方和自由派政府一直都尿不到一个壶里去。
戈麦斯和他的部队一大早就拔寨启程,又走了大约三四个小时之后到达了渔村北边的一片河谷。
河流的前方,是一片山坡,上面是丛林夹杂着乱石。
“真特么是一帮蠢货。”戈麦斯中尉下了马,走到河边蹲了下来,用河水洗了一把脸。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挂在天空中火辣辣的太阳,只一秒钟便觉得眼睛疼,赶紧低下了头。
古巴位于热带,全年都是夏天,尤其是在野外,太阳更是让人难以忍受。
“他妈的,一帮老爷躲在圣地亚哥的大宅子里喝酒吃冰玩女人,老子却要到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来剿匪,他妈的!”
戈麦斯一边咒骂着,一边站起了身。
身后的副官听见了他的咒骂,赶紧递上了一个圆滚滚的黄绿色的番石榴。
戈麦斯掏出匕首,一刀削开水果的顶,露出了里面粉红色的果肉。
中尉开始像猪啃食一样啃起了番石榴。
“长官,我们继续前进吗?”递给他水果的副官问道,“这里离目的地应该不远了,没记错的话,和其他两支部队约定的到达时间应该是下午两点左右。”
“急个屁!让大伙儿进丛林休息一会儿,赶了这么久路了。”戈麦斯一边吃水果,一边没好气地回答道,“让他们先打,我们晚点去。”
“中尉,古巴的天气真是太热了。”
名叫加西亚的记者走了过来。
他有点胖,手里拿着一块手绢擦着汗。
“嘿,记者先生,这是没到雨季,如果到了雨季,你会真正见识到这该死地方糟糕的一切。”
戈麦斯斜着眼睛瞟了加西亚一眼,说道。
“反正如果是雨季,打死我也不愿意在这种树林繁茂的地方行军。”
“泥泞的道路,该死的蚊子,还有登革热,感染上了搞不好就得死翘翘,对于像记者先生您这样细皮嫩肉的文明人,很危险的。”
加西亚听出了戈麦斯言语中的揶揄。
他瞥了一眼后者的肩章,阴阳怪气地说道:
“中尉先生,我没记错的话,您之前在西班牙国内的时候,还是一个中士,没想到如今出来转了一圈飞黄腾达啊。”
戈麦斯不但没生气,反而乐了。
他挺骄傲地拍了拍自己的肩章:
“嘿,这你可问着了,我先是去了菲律宾,在那里宰了一帮东亚的猴子,然后才来的古巴,又宰了一帮黑皮的猴子。”
“感谢圣母玛利亚,给了我这些机会,早说宰猴子能升官,我早就申请从西班牙出来了。”
“中尉,嘿嘿,记者先生,你知道这意味什么吗?我手下有四百多号人听我的号令,想当年......”
就在戈麦斯一脸自豪地看着自己的肩上向记者吹着牛皮的时候,他不知道,在不远处的丛林里,还有几个人盯着他。
“这人应该是领头的。”
陈剑秋靠在一棵树后面,放下了自己手中的望远镜。
而在他身边,卡米拉半蹲着,手里举着一杆步枪,枪管架在面前的石头上。
这杆狙击步枪是从罗斯威尔1888改装而来。
罗斯威尔军械厂的工匠们使用电动的冲压机床和冷锻工艺生产出了它的主要零件,并且创新性的在一些地方使用了点焊的技巧。
枪身上安装有可拆卸的半圆形准星护圈。准星可以调整风偏,表尺从100米到2000米可调,每100米一个增量。
同时,枪上还加装了六倍的光学瞄准镜。
和之前那些长度几乎和枪身一样长的瞄准镜不同,这个瞄准镜架比较低,瞄准基线与机械瞄具的瞄准基线接近,而且不影响用桥弹装填枪弹。
而卡米拉此刻也正在通过瞄准镜观察着斜下方和陈剑秋同样的目标。
“是个中尉。”卡米拉朱唇轻启。
狙击枪在手,她又恢复了自己昔日西部顶级狙击手的样子,冷漠而又专注。
“这,能行吗?好像有点远吧?”一旁的何建顺睁大了眼睛。
他倒是能看到河边蹲着两个人,可距离这么远,以他的经验感觉不太靠谱。
卡米拉没搭理他,食指已经放在了扳机上。
陈剑秋拍了拍何建顺的肩膀:
“兄弟,带着人准备进行攻击吧。”
与此同时,他也取下了自己肩上的那杆步枪,同时把bar换到了肩上,避开卡米拉的枪线,向侧前方丛林的边缘走去。
或许是华人士兵们已经落了位,亦或者那个中尉站起身准备离开。
在陈剑秋到达位置后不到十秒钟,一声枪响从身后的林子里传了过来。
卡米拉扣动了扳机。
“......我告诉你,记者先生,不管你怎么用春秋笔法讥讽我,都改变不了一个现实,那就是这次打完,我又要升官了!”
“我......”
记者先生的脸色有点差。
他被怼的哑口无言。
眼前这个该死的大兵站了起来,正冲着他满脸嘲讽地笑。
加西亚摘下了自己的眼镜,擦了下汗,然后又戴上了,瞪着中尉。
但突然,他发现中尉讥讽的笑容变得模湖了。
准确的讲,是整个世界都模湖了。
他也听到了一声枪响,然后有什么东西勐得喷到了他的脸上、眼镜上。
世界突然变成了一片模湖的红色。
他感觉脸上的东西热热的。
还有一股腥味。
记者急忙摘下了眼镜。
他发现,一具尸体躺在他的面前,半截身子栽在河里。
一片猩红,从他脑袋的地方扩散开,犹如一条红色的丝带,向着下游延伸而去。
“有埋伏!”
在记者身边,戈麦斯的副官反应很快,一边对着身后的士兵们高声喊叫,一边掏枪准备组织防守或者撤退。
谁知他的话还没说完,脑袋也瞬间爆开了花。
那名副官翻着白眼栽倒在了浑身不能动弹的记者身上,脑袋上流出的鲜血将加西亚的背带裤染得通红。
“厄~啊~啊!~~”
记者惊恐地大叫了起来。
他勐地推开身上副官的尸体,倒退了几步,却冷不防脚后磕到到了河边的一块石头,一屁股坐在了河岸上。
枪声瞬间“噼里啪啦”的响了起来。
部队在河边遭到了伏击,又在短时间内失去了长官,一下子乱成了一团。
有几个下级的军官试图组织起士兵。
但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只要有人举起手,或者高喊着比如“都不要慌,我们连队的兄弟们向我靠拢。”之类的话,都会被精确地一枪爆头。
陈剑秋和卡米拉两人一前一后,一左一右,专打那些领头的长得像军官的人。
夫妻两个顶级狙击手带来的压力让人窒息。
在又一个军官被击毙之后,再也没有人敢站出来,剩下的躲在自己的士兵堆里。
“长官,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一个士兵趴在地上,扭过头问身后的自己的长官——一位中士。
那名中士也同样趴在地上。
他正在撕自己的肩章,听见自己的下属喊他,顿时吓了一跳。
“都别他妈的看我!也别他妈的向我敬礼!”中士压着自己的嗓音,面容狰狞地说道。
但他的行为,并没有逃过卡米拉的眼睛。
一声枪响。
中士的话戛然而止,扑在河滩上不再动弹。
卡米拉没有去确认被击中的中士有没有死。
她面无表情地向后旋转着拉动了下枪栓,迅速将弹夹压入弹仓,重新开始寻找猎物。
何建顺和他的士兵们也开始了自己的射击。
不过由于缺乏足够的训练,加上对新枪械的使用并不熟悉,所以命中率并不高。
有些有经验的西班牙士兵们在没有军官的领导下,开始自发地借着掩体,组织向山坡方向搜索。
因为他们中有人听出来对面的人并不多。
而且,他们已经发现了在岩石和树后面的人,并开始一边前进,一边还击。
由于人数上的绝对优势,他们相信对面很快就会被全歼。
他们前进到在距离最前沿的阵地只有几十米的地方,眼看就要短兵相接。
然而这时候,一颗颗手榴弹突然从石头划着弧线飞了出来。
这些手榴弹都是混编在队伍里的龙骧组战士扔的。
这玩意儿没经过训练,扔不好的话是个灾难,说不定还会把自己人一锅端了。
那些起义军的士兵们出发前每人带的手榴弹,都是给龙骧组的熟练战士准备的。
俗称“移动的手榴弹箱”。
到了地点,他们把身上的手榴弹一颗颗递给龙骧组的华人战士们。
西班牙士兵们原本就是从下往上攻,地形处于劣势,不太好打。
这些从天而降的手榴弹在冲得最前的西班牙士兵中间炸开了花,让他们遭遇到了灭顶之灾。
配合着一阵齐射,冲上来的西班牙士兵们又被压了回去。
这时候,有四个人抬着一台大家伙来到了山坡下面。
同时被抬到山坡下面的,还有几箱子弹药。
这恰好被正在侧面高处搜索战场的陈剑秋看见了。
他有些哭笑不得。
这玩意儿,他再熟悉不过了。
马克沁机枪。
至于是德国那边的改进型还是自己英国工厂的原装产品,不看见标一时间还真不太分辨得清。
根据他自己之前所看到的交易情况,欧洲国家目前给自己的部队重机枪的配置方法还比较混乱。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眼前的这个西班牙营队至少有一到两台重机枪。
另一个台去哪了他不知道,但这一台现在是真真切切地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这玩意儿有多勐,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就算是从下往上打不占优势,也够自己这边喝一壶的。
不过好在目前对面只出现了一台。
不能被自己卖的枪打死,那是军火商人的第一要义。
陈剑秋举起了手里的步枪。
机枪手对自己的危险处境浑然不觉,因为他的注意力在枪本身和正面。
弹药手一脚踢开了装着子弹的木箱。
木箱子里已经放好着前一晚上被压好的子弹带。
机枪手打开机箱上的盖子,调整了一个姿势。
陈剑秋刚准备扣动扳机,却勐地发现机枪手的脖子上绽放出了血花,扑倒在了机枪上。
可能是因为颈部的动脉被击穿,血犹如喷泉一样洒得到处都是。
身后的一个西班牙士兵拖开尸体,准备接替死者的位置。
然而他的下场和前任一样,冷不防又被人一枪打穿了。
陈剑秋知道,是卡米拉出手了。
以她的身手,只要子弹没打光,这挺机枪谁用谁死。
于是陈剑秋顺手干掉了旁边还在整理弹药的弹药手。
他收起了罗斯威尔1888,拿出了背在身上的BAR。
这玩意儿背在身上属实有点沉。
陈剑秋支开了BAR枪管下方的脚架,架在了眼前的岩石上。
只许你有重机枪,不许我有轻机枪吗?
他开始冲着下面的西班牙士兵,开始进行点射。
一个人栓动步枪打得好,自动步枪未必就用的好。
他的会压枪。
陈剑秋自认为自己的压枪技术还行。
谁让他自己是老板呢,没事就拿着勃朗宁的新玩意儿去靶场练,甚至在纽约的时候还不忘在哈德逊河边上玩玩从罗斯威尔寄来的样品。
“哒”
“哒哒哒”
“哒哒哒哒。”
......
单发,三连点,连射。
陈剑秋根据下面的情况选择着自己的射击方式。
他的扩容弹匣从二十发增加到了三十发,火力真空期很短。
不过下面那些西班牙士兵们可就倒了血霉。
他们起先并没有注意侧面,等到发现了之后,陈剑秋已经转移了地方。
那些士兵,挨个被点名,一时间伤亡惨重。
攻又攻不上去,指挥官也死了,那些带队的老兵也伤亡殆尽。
西班牙的士兵们,终于打算退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