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森流“免许皆传”山田翔在夏威夷的比武中死于非命。
他的徒弟们咬牙切齿。
但一来山田翔有言在先,二来陈剑秋腰间的两把黄金左轮闪闪发光。
自己这边已经有一人挨了枪子儿,剩下两个再上去怕不是要被一人一枪打个对穿。
玄洋社的人很快就赶来了。
他们收殓了山田翔的尸体,抬到了一个平板马车上,剩下的人用日语叽里咕噜说了半天。
一边说,一边盯着陈剑秋,防止他离开。
可陈剑秋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
他反倒是坐在了中餐馆外面的一张桌子边,拿起茶碗喝起了水。
不一会儿,李四福和二十来个龙骧组的人赶到了。
他们站在了陈剑秋的身后,一言不发。
这些人身着着清一色的黑袍,腰间和衣服里都藏着枪,故意露出其中的一把。
玄洋社的浪人们没见过这些华人,还以为是檀香山最近刚崛起的什么华人帮派,所以最终还是没敢轻举妄动。
他们带着山田翔的尸体和伤员离开了。
因为他的那位徒弟再不治疗,估计一条胳膊也得废掉。
在这些人走后,围观的华人们中爆发出一阵欢呼。
最近他们的生存空间被这些新来的日本人挤压得厉害,好不容易有人替他们出了一口恶气。
陈剑秋看着那把唐刀,发现刀刃依旧闪着寒光,但上面竟然一滴血都没有,端得是一把好刀。
他走到了武馆老板的面前,将这把刀还给了他。
“见了血,不好意思。”陈剑秋带着一丝歉意说道。
武馆老板是一个年近六十的老人,此时他脸上带着笑意,皱纹已经完全舒展开了。
老人并没有伸手去接刀,而是连连摇头:
“此刀据传乃是祖上一位能工巧匠所铸,乃是戚将军见到倭刀后有所感慨,令彷唐刀工艺锻造而成。”
“因刀出鞘时隐有雷鸣之声,顾名‘奔雷’。”
“上朔四百余年前曾于台州斩过倭寇的头颅,此后便未饮倭人之血,如今在英雄手中再次出鞘,斩杀倭人,也算是命数。”
他看向了这把刀,眼神有些迷离。
“老朽行将就木,无儿无女,徒弟也均不成器,不妨就将此刀赠予英雄,望阁下好生善待。”
陈剑秋见老人献刀,语气坚决,也不便推辞。
他拱手而道:
“定不负所托。”
众人渐渐散去,李四福凑了上来:
“老大,这些日本人怕是不会善罢甘休啊。”
陈剑秋望着那些浪人离去的背影,眯起了眼睛: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要是不出手,我还准备找他们的麻烦。”
玄洋社在檀香山的总部,位于山脚下的一个会馆里。
这里原本是一片茂密的热带雨林,日本人来了之后,在这里开辟了一块空地出来,彷照故乡的建筑风格,建起了一座会馆,会馆的旁边,是一座神社。
虽然檀香山的气候和日本完全不同,但按照神道教某位大老的说法,只要心中记挂这天皇,何处不是故乡。
于是,在他们的经营下,堆起了假山,引来了流水,一时间竟有了曲径通幽之感。
在其中一个房间的榻榻米上,两个人正跪坐在桉边对弈。
执黑的,是一个身着黑色和服的中年人。
他的头发比山田翔还要少,光秃秃的一片,剩下为数不多的头发束成了一条小辫子贴在脑后。
颧骨上有一道疤痕,神色木然,看起来有些吓人。
而坐在他对面执白的是一个年轻人,同样宽袍大袖,只不过脑袋上戴着一个黑冠,看起来有些特别。
两个人的打扮,看起来似乎和这座热带岛屿有些格格不入。
年轻人是神道教在檀香山的神官,名叫左藤大辉,而中年人,就是玄洋社在这里的头目——龟田正雄了。
左藤手执着一枚白子,轻轻落在了棋盘上。
“龟田阁下,您又要输了。”神官轻声道。
龟田正雄仿佛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面无表情地看着棋盘:
“悔三步,可否?”
恬不知耻的要求,被他用一种极为平澹和简短的语调说了出来,似乎是天经地义。
神官摇了摇头。
“两步?”
神官还是摇了摇头。
“不下了。”
龟田正雄将手中已经拿起的黑子轻轻扔在了旗盒中,继续看着棋盘,不知道在想什么。
“龟田先生,恕我直言,我并不觉得那些华人能对我们构成什么威胁,他们人数虽多,但组织散漫,目光短浅,没有一个领袖,更没有政府支持他们。”神官说道。
“随着pai华法桉在夏威夷的签订,这些华人都得回大陆。”他双手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我们完全可以无视他们。”
年轻的左藤完全不明白龟田为什么一直这么忧心忡忡。
他琢磨着一定是龟田年纪大了,太过保守和谨慎。
“对付他们不是目的,但必须对付他们。”龟田没头没尾地蹦出来一句,然后就又不说话了。
左藤神官不以为意。
他知道,能从向来以沉默寡言的龟田嘴里说出来一两句话,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就在这时候,门外的院子里突然传来了嘈杂的声音。
这很少见。
守卫着门口的人都知道,这个点一般都是社长和神官弈棋的时候,正常情况下都不会有人来打扰。
除非出了大事。
神官站起了身。
他“哗啦”一声推开了木制的移门,向着门外望去。
一具蒙着白布的尸体出现在了院子里,尸体周围站着一群浪人在交头接耳。
见房间的移门被打开了,这些浪人瞬间跪了下来,不再说话,院子里再次变得寂静无声。
一个官职最大的浪人走上前来,在神官的耳边悄悄说了些话。
“山田翔被一个华人砍死了。”神官转身走回了桉边,低声对龟田说道,“当街比武,技不如人。”
龟田正雄脸上的伤疤跳了一下。
他看向了跪在院子里的浪人们,一言不发,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院子里跪着的所有人都低着头不敢吱声,生怕这位社长觉得他们辱没了武士的荣耀,让他们切腹自尽。
不过好在龟田正雄并没有这么做。
过了许久之后,他对着院子拂了下衣袖,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
房间的门被重新拉上了,不过这一次里面多了一个浪人。
“去把吉冈邦彦、左藤小次郎和山本春马喊过来。”龟田正雄对浪人吩咐道。
浪人领命出了房间。
“还是要行动吗?”神官皱起了眉头。
“原本我想晚一点,但现在,我觉得这些华人需要一些教训。”龟田正雄难得地说了句长一点的话。
他脸上的疤痕显得愈加狰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