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唐尼说这些的时候,哈尼夫掏出了一支烟点上。
他一边抽着烟,一边观察着屋子里人的动静。
除了霍利以外,其他人的反应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他们都在认真地听着霍利说话。
“他没有说什么吗?”
霍利有些奇怪。
为了避嫌,从石泉镇离开后,他就没有再和陈剑秋见过。
如果被人看见加州的工会领袖和太平洋铁路公司的董事会主席坐在一起喝咖啡,那他霍利的下场,可以参考待在圣尹丽莎白的丹尼斯。
可如今陈剑秋在罢工这个节骨眼上主动约他,是个什么意思?
他看了眼站在桌子边上的三个人。
这三个卧底原本都不知道彼此,也不晓得幕后老板的存在。
陈剑秋唯一一次在加州的边境侦探社公开露面,还是带着一帮人跑去伐木营地替黄青云报仇。
这件事做的极为隐秘,到现在都没有被披露出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可现在被眼前这位二愣子一捅,这是承认好?还是不承认好?
想不明白,所以他没有报出陈剑秋的名字。
唐尼被霍利问得一愣,随即看向了正在抽烟偷瞄众人的哈尼夫。
“你看我干什么?你现在是负责人,想说就说!”哈尼夫吸了一口烟,没好气地说道。
“他说明天晚上8点左右在海德街(Hyde Street)63号外的码头上见面。”唐尼愣生生地在房间里大声说道。
字正腔圆!
时间、地点都交待得明明白白,异常精确。
霍利忍不住揉起了自己的脸。
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看了一眼站在门口抽烟的哈尼夫,发现他特低着头,一手拿着烟,另一只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捏着自己的眉头。
唐尼站在原地,他没想到自己的话竟让两位前辈如此没眼看,只得愣在当场。
“走吧,走吧。”哈尼夫走过来拉起了唐尼的胳膊,催促道。
唐尼被哈尼夫拖出了屋子。
但是他们并没有走远,而是在院子附近的一间公寓里待到了晚上。
这间公寓是边境侦探社的一个秘密据点,原本是租来用来应付劳工骑士团总部里发生的特别情况的。
“这半天负责人当得是不是很过瘾啊?”哈尼夫一屁股坐在了公寓的沙发上,一边脱着自己的靴子,一边皮笑肉不笑地瞅着唐尼。
唐尼抠着手指,犹豫着要不要坐下。
“一点也不过瘾,感觉,很尴尬......”他老老实实地说道。
“我看你很享受嘛。”哈尼夫手里拿些靴子,举目四处寻找着什么。
这个场景唐尼非常熟悉,他条件反射似地从衣服里掏出一块灰色的布,半跪到哈尼夫的面前,拿起他手里的靴子就准备擦。
然而哈尼夫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他的靴子到了另一只手上。
“诶,别,你现在是我上司,怎么能让你给我擦鞋!”哈尼夫摆着手,阴阳怪气地说道。
然后,那块擦鞋的布真的被塞到了他手里。
唐尼站了起来,很认真地对哈尼夫说道:
“师傅,我想好了,在别人面前你叫我老大,背地里我还叫你师傅,咱们各论各的。”
哈尼夫手里拿着擦鞋布,终于体会到了上午屋子里霍利无话可说的感觉。
“冬,冬冬。”
敲门声传了过来。
以一种特殊的敲击节奏。
门外是边境侦探社的人。
哈尼夫刚打算让唐尼去开门。
但是他想了一下,还是赶紧穿好了鞋子,一熘小跑跑到了门口打开了门。
几个穿着制服的侦探走了进来。
哈尼夫搂住了唐尼的肩膀,把他摁在了自己刚才坐着的沙发上,然后自己站在了唐尼的身后。
那几个侦探一时间还没有适应眼前的情形。
最终还是哈尼夫开头替他们解了围:
“那三个人的动向如何?”
“邓肯和戈登开完会后按照计划分别去了码头和船厂,应该是去安排罢工事宜;只有鲍文一个人待在院子里哪儿也没去。”
哈尼夫点了点头:“嗯,你们继续盯着吧!”
他低下头,看向了坐立不安的唐尼:“你说我说得对不对啊?唐尼老大?”
“额,是的,没错。”唐尼说道。
与此同时,在距离这间公寓两条街外的一家理发店。
平克顿“西部三杰”硕果仅存的传奇侦探海尔曼换上了一身白大褂。
他的胸口系着一条暗红色的领带,手里拿着一把剪刀,另一双剪刀插在胸口的口袋里。
而在他身前的椅子里,坐着一个男人。
“明天晚上8点?海得街63号的码头?”海尔曼用剪刀替男人修剪着侧面的头发,嘴里说着话。
“是的,唐尼和哈尼夫来通知的,他们说要和霍利见面的人是‘老板’,不过根据我的判断,大概率就是陈剑秋。”男人目不斜视,看着镜子。
从橱窗外面看起来,这两个人就像是理发师和顾客之间的正常交流。
“嗯。”海尔曼手中的动作没有停,却陷入了思考。
“邓肯和鲍文也是边境侦探社的卧底,难怪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男人继续说道。
“不管是不是陈剑秋,霍利和边境侦探社有勾结是逃不掉的。”海尔曼掏出了大褂口袋里的另一把剪刀,“明晚上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我会处理的。”
“布兰南把我们卖了,所以你小心点。”海尔曼用搭在椅背的一块布擦了擦剪刀,“像今天出来就很冒险。”
“哼,要不是你们急着找证据,我也不会跑过来找你。”男人冷哼一声,“不过他们还没把我们三个撤回去,说明暂时还没怀疑到我们头上。”
海尔曼没说话。
男人挠了挠自己脖子上的碎发。
“难怪,我说怎么哈尼夫被干掉了。”
“被干掉了?今天不是他去传的话吗?”海尔曼疑惑地问道。
“被降职了,今天领头的是一个之前从没见过的年轻人,不,不对,简直是个毛孩子。”
想到这里,男人突然笑了起来。
“估计是替代了哈尼夫的位置,我一想到哈尼夫今天那倒霉样就想笑。”
“你是说哈尼夫因为卧底的事情被陈剑秋撸了,然后现在被一个毛孩子骑在了头上?”海尔曼突然也有点想笑。
作为明面上的头号劲敌,平克顿侦探社重回加州的最大阻碍。
海尔曼从一出山开始,就对哈尼夫进行了深入的研究。
此人经验丰富,心思缜密,但是非常贪财。
“要不然呢?我看他那样子,脸上写满了不服。”男人说道。
海尔曼点了点头。
他的心里,又有了新的计划。
男人的头发不像女人那么复杂,很快修剪完毕了。
海尔曼解开了系在男人脖子后面的围布绳扣。
“看看,行不行?”他一边熟练地抖着围布上的碎发,一边对男人说。
男人对着镜子照了照,带着点调侃的语气。
“海尔曼,如果你不去做侦探,一定是一个非常优秀的理发师。”
“我做不做侦探,都是。另外,我还是一个医生,专门做外科手术的那种。”海尔曼拍了拍自己的大胡子,平静地说道。
他是平克顿侦探社的一个传奇,只要是平克顿的后辈侦探,都会对他非常尊敬。
不过如今,他也不太在乎了。
在男人付钱的时候,海尔曼对他嘱咐了最后一句话:
“记住,今天晚上,不要轻举妄动,事情交给我,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