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位师兄的资料,都在上面了。”怀亚特三人走进了旅馆,把他们的本子递给了早已在旅馆中等待的陈剑秋。
“踩点都踩清楚了?”陈剑秋一边翻开笔记本,一边问道。
“差不多了。”怀亚特点了点头,“那个地方并不复杂。”
“那你们休息下,等会儿在我房间碰下。”陈剑秋转身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他走进房间,顺手带上了房间的门。
通过这份美国海关的入关资料,陈剑秋验证了自己几个猜想的正确性,并且得到了其他的信息。
李十日不但投靠了美国人,在来美国之前还降了清,因为根据他提供给美国海关的资料,他来进入美国的身份,是一名清朝军官。
但是他来到美国后,只字未提这个身份。
李十日怕黄青云和那些认识他的人,宰了他。
陈剑秋坐在桌子前继续翻着笔记,这位师兄的形象,也逐渐在他的脑中变得清晰了起来。
然而,随着信息的增多,陈剑秋的眼前不由得恍忽了起来。
那些之前所出现过的幻象,再一次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这些幻像由原先一个个碎裂的个体,像拼图的碎片一样,一片片将自己空白的记忆填充,同时还在不断产生新的碎片,直至将记忆填补完整。
陈剑秋的记忆,准确的讲,是关于原先这具躯体主人的记忆,恢复了。
他是英王遗孤,城破后在旧部的护送下逃到了西南,辗转于云贵之间,躲避着清军的追捕。
其间练就了一身本领。
再后来,他被迫逃到了新宁附近,被当地一位武林前辈所收留,并收为关门弟子。
而李十日,就是他的师兄。
这位前辈并不是TPJ的人,但却是天地会某个分支组织的一位高人,并且颇有声望,一生信条唯有“反清复明”四字。
他将毕生所学尽数教给了陈剑秋。
但李十日卖师求荣,把老师的底细在清廷那里兜了个底朝天,并且亲自率队追杀。
最终师傅惨死于李十日枪下,陈剑秋逃亡美国。
李十日因弑师遭到江湖人士轮番追杀,侥幸逃命后追着陈剑秋的足迹来到了旧金山,并将它杀死在了旧金山开往盐湖城的列车上。
陈剑秋作为一个穿越者,对于自己的那位师傅并没有什么感情。
毕竟,这个记忆只属于躯体原先的主人。
但他仍对那位前辈心怀敬意。
而且,既然继承了躯体,那,这仇,还是要替原主人报的。
现在,就看李十日晚上能不能如期赴约了。
而另一边,被关在平克顿禁闭室里的李十日,心情非常的复杂。
他完全想不起来自己的身上什么时候多出来了一个钱包,还是罗伯特丢掉的钱包。
但现在,无论他说什么,平克顿的侦探们,都不会信了。
李十日抓着头发,有点绝望。
没了平克顿侦探社做靠山,都等不到被遣送回国,光是黄青云那帮人都会宰了他。
他还欠着血债呢。
都是自己那位“死而复生”的师弟造成的,如果没有他,就没有这一切。
李十日突然想起来陈剑秋白天里在咖啡馆对他说的话。
晚上?档桉馆?
他似乎找到了唯一的办法。
如果自己能亲自抓到陈常洛,并且带到威廉·平克顿的面前,证明旧金山的码头失火桉是他干的。
那,自己就还有得救。
退一万步讲,实在不行,杀了他,了却心头大患。
李十日的目光逐渐阴冷。
陈常洛,我能杀你一次,就能杀你两次。
旧金山的夜晚算不上喧嚣,尤其是远离繁华市区的档桉馆。
这里白天都谈不上忙碌,更不用说夜深人静的晚上了。
大门紧闭着,只有一个看门人提着马灯时不时绕着建筑晃荡两圈。
这些对于李十日来讲,都不是问题。
就像平克顿侦探社的禁闭室,对他来讲,也不是问题一样。
按照惯例,没有谁会管被关在禁闭室里的人,估计最早到明天早上,才会有人发现他从禁闭室里跑路了。
此时的李十日,腰里别着一把左轮手枪,蹲在离大门不远的树丛里,观察着巡查看门人的一举一动。
他很快便掌握了看门人的巡查路线和时间规律,然后找了个机会,靠近了档桉馆。
李十日原本想从屋顶的天窗进去,可当他绕到档桉馆的后门时,竟然发现,后门,是开着的。
这些档桉馆的人,做事情都这么毛躁的吗?连后门都不关。
那个巡逻的看门人,也这么粗心?看样子也就是走走形式,装装样子。
李十日悄悄地摸了进去。
他摸着黑,向着二楼爬去。
他要找一个有利的地形,先埋伏好,最好是趁着陈剑秋不备,给他致命一击。
最好是用枪。
他和陈剑秋两个师出同门,彼此太了解了,如果光明正大的对决,基本短时间内分不出什么胜负。
李十日一点也不担心有人说他偷袭,因为,只有活人才能说话,况且,在他看来,偷袭也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他沿着墙,在一片漆黑中,摸到了白天那扇玻璃门的门口。
他轻轻一推。
那扇门,竟然是虚掩着的!
门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打开了。
李十日大喜,事情的进展,比他想象的,要顺利得多。
他不假思索地从楼梯上了二楼,然后来到了二楼的栅栏边上。
从这里,可以清晰地关注到一楼的动静。
如果有人来,他立马就可以知道。
李十日定心静神,准备恭候陈剑秋的到来。
他蹲在在栏杆的边上,警惕地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突然,他闻到了一股刺鼻的气味。
黑暗中,他看不见档桉管里,自己的周围是什么情况。不过,那刺鼻的气味好像来自于他的脚下。
李十日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摸了下地面。
地板上湿漉漉的,好像有液体在上面流淌。
他把湿了的手指放到自己的鼻子前闻了一下,顿时惊呆了。
是煤油的味道。
有人在档桉馆里倒煤油!
突然,黑暗中,突然出现了一条火蛇。
那条火蛇散发出火焰的光芒,让李十日刚好习惯了黑暗的双眼一下子觉得特别刺眼。
他的眼睛眯了起来。
但很短的时间内,那条火蛇蹭得一下窜得老高,舔上了周边能接触到的易燃物,变成了一堵火墙。
周边,到处都是火油。
李十日有点懵。
陈常洛这到底是要做什么?他放火放上瘾了?
他一边左顾右盼,一边寻找离开的路径,一边看能不能找到放火的人。
第一条火蛇,好像离他并不远。
“师兄,你在找什么呢?不会是在找我吧?”突然间,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了李十日的耳朵。
陈剑秋的身影,出现在了火光的背后。
“上次码头工会的火,果然是你放的。”李十日一边说话,一边继续找撤退的路线。
然而,他很快发现,陈剑秋所站着的地方,是通往出口的唯一方向。
或者,他直接从二楼跳下来,但这个高度,能不能全身而退,可不好说。
“师弟,咱们是不是必须要生死相向?”李十日透过火光,盯着陈剑秋,“咱们现在是在美国,可以合力做一些事情,没必要你死我活。”
陈剑秋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道:“师兄,你知道,师傅为什么要给你取名叫李十日吗?”
李十日不吱声。
“师傅跟我说,你祖上原是扬州人,给你取名李十日,是让你勿忘‘扬州十日’,可你居然投了清廷!”
陈剑秋的陡然朗声道:
“李十日!你数典忘宗,忘恩负义,背叛师门,我今天,就替死去师傅清理门户。”
李十日咬了咬嘴唇,脸上露出了带着讥讽的笑容:“吹什么牛逼?你这辈子什么时候赢过我?咱们就用师傅教的东西比划比划。”
说罢,他像一个弹黄一样从地上弹了起来,左手一招起手式向着陈剑秋扑了过去。
然而,他的右手摸向了腰间的左轮手枪。
“啪!”
李十日的脑袋上多了一个弹孔,从空中狠狠地摔到了地上。
陈剑秋手中的柯尔特,还在冒烟:“你当时怎么杀师傅的,我可是记得一清二楚。”
他将手枪重新插回了枪套里,然后一脚将李十日的尸体踢到了一楼。
而在此时,哈尼夫和霍利迪抬着那个巡逻的保安的尸体,走了进来。
“没办法,他看到我们了。”霍乐迪耸了耸肩。
陈剑秋检查了下李十日的左轮枪,和霍乐迪使用的,是同一个型号。
陈剑秋把自己的那把柯尔特擦干净之后,塞进了保安的手里。
“走吧,这边枪响了,等下就有人来了。”
众人离开了档桉馆。
他们的背后,烈火熊熊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