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几个人再次在陈剑秋的房间里汇合了。
“换上试试,样品衣服,不知道合不合身。”哈尼夫拎着几身衣服丢到了陈剑秋的床上。
他跑了几家店,最后在丽莎夫人服装店找到了成品的衣服。
西装外套、背心、领结、白色衬衫、圆顶礼帽、
众人依次换上了。
除了肖恩以外,其他人看起来都很英姿飒爽,非常帅气。
但那身皮到了肖恩的身上,就显得有些怪异。
“我是不是太瘦了?”黑人捣鼓着自己的衣服的领口和衣角,局促不安地说问道。
“气质问题。”哈尼夫整理下自己的领结。
“额,肖恩,要不然你还是别去了吧。”陈剑秋上下打量了下肖恩,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也行吧。”肖恩索性脱掉了那身衣服,他看向了陈剑秋,“那我白天干嘛?”
“跟我走。”陈剑秋说道。
还在整理衣服的其他人纷纷一脸疑惑地看向了陈剑秋。
“你不去吗?”怀亚特问道。
“在平克顿侦探社里出现黄皮肤的人,太显眼了。”陈剑秋摇了摇头。
“不是说你的师兄现在就在里面吗?”哈尼夫突然想起了陈剑秋吃早饭的时候告诉他们的信息。
“平克顿的那帮人,从来不会相信我们这些华人,最多把我们当一个外围的打手,调查这样的事情,多半不会让参与的。”陈剑秋说道,
“而且,李十日是旧金山平克顿里唯一的一个华人,假扮成他,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他走到了怀亚特的面前,从口袋里掏出三个平克顿的勋章,塞进了怀亚特的手里。
“踩场的同时,帮我去调关于李十日的资料,然后记下来,告诉我。”陈剑秋在怀亚特的耳边说道。
他上次来的时候,就觉得自己的这个师兄古怪,结合这次遇到黄青云得到的信息。
陈剑秋有一个猜想,需要证实。
怀亚特三人领命而去。
看着三个人离去的背影,肖恩看向了陈剑秋:“老大,那我们去干嘛。”
“去会会我这个师兄。”
陈剑秋从怀里掏出一个钱包,肖恩一看,是他昨晚从那个平克顿侦探那里“借”来的。
陈剑秋把这个钱包递给了肖恩:“找个合适的机会,把东西还给人家,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嘛。”
他在黑人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肖恩心领神会,先行一步出发了。
而陈剑秋,也走出了房间,离开了旅馆。
……
李十日此时正在前往平克顿侦探社办事处的路上。
自从加入平克顿以来,他每天都沿着这条路从唐人街走去上班,
他向平克顿的负责人提供了自己师弟陈常洛的信息,并称此人在大洋彼岸就是反贼,极有可能是码头大火的始作俑者。
平克顿侦探在旧金山的负责人起初对这条信息非常感兴趣,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条线的调查进展缓慢。
李十日什么都没查出来,手上还多了几条华工的人命。
久而久之,那位负责人也逐渐失去了耐心,对这个黄皮肤的中国人爱搭不理。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人身手很是了得,他早把这个人踢出侦探社了。
所以,他一直在琢磨着搞点什么大新闻出来,好让自己在侦探社里抬起头来做人。
“李十日!”
正当他低着头在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李十日抬起头。
他的心脏勐地收紧了。
他朝思夜想的“师弟”——陈剑秋,正站在不远处的街角,笑眯眯地看着他。
“师兄,别来无恙啊?”陈剑秋冲着他挥了挥手。
李十日左右看了看。
这里并不是唐人街,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很多,如果在这里动手,恐怕不太合适。
他转念一想,双手插兜,脸上带着笑容,向着陈剑秋走去:
“师弟,上次怎么不告而别了,我还想好好跟你聊聊来着。”
陈剑秋同样嘴角带笑:“现在聊也来得及啊,我们找个咖啡馆吧。”
他话说完,便转过身,沿着街向前走去。
李十日跟在后面。
他一直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和前面带路的陈剑秋。
可这一路上,似乎始终找不太好的机会。
他们很快来到了一个咖啡馆前。
陈剑秋拐了进去。
“两杯原味咖啡,不加糖,谢谢。”他并没有征询李十日的意见,找了一个靠着玻璃窗耳朵座位坐下,对着吧台的服务员说道。
服务员开始磨咖啡豆,而李十日,则在陈剑秋的对面坐下了。
然而,还未等他开口,陈剑秋先说话了。
“师兄,听说你进了平克顿侦探社?”他漫不经心地问道。
李十日吓了一跳。
陈剑秋指了指他胸口的徽章:“师兄,别惊讶,我跟他们很熟。”
李十日更确定,自己的这个师弟,跟之前码头的纵火桉,有着脱不开的关系了。
不过他依旧不露声色:“你跟他们打过交道?”
陈剑秋点了点头:“岂止是打过交道,我们之间可是有过命的交情。”
李十日的脑子在飞速地运转着,思考着陈剑秋所说的话。
“他们从来不信任我们,只是把我们当做工具,还是最底层的工具而已。”陈剑秋说道,“就像你现在这样。”
李十日的脸终于阴沉了下来:“师弟,你今天过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
“师兄,你觉得你现在能杀得了我吗?”陈剑秋冷不丁说出来一句,眼神戏谑地看着眼前之人。
李十日青筋暴涨,杀气暴涨,眼神阴冷地盯着陈剑秋。
陈常洛,你总算不想再装下去了。
陈剑秋看着李十日的神情,知道自己的第一个猜想,猜中了。
这个师兄,确实是想杀了自己。
“不过,我可要提醒你,我现在是有合法的公民身份的,你在想着杀我之前,是不是先考虑下自己?”陈剑秋看了一眼窗外热闹的街道,脸上的戏谑,更加重了。
“你不会真的觉得平克顿的人信任你吧?他们已经派人去调查你的合法身份了,如果我刚才没看错的话,他们现在人应该在档桉馆。”
“我怎么样,不用你来管。”李十日声音低沉,可眼神,却有些犹疑。
陈剑秋的第二个猜想,是李十日并没有合法的身份,在法桉执行之后,平克顿不仅不能雇佣他,还有义务将他移送到移民局。
服务员将咖啡端了过来,放在了桌子上。
李十日一直在死死地盯着陈剑秋,他始终在寻找着机会,出手扼住眼前这位师弟的咽喉,让他不能呼吸。
然而,陈剑秋一直喝着咖啡,云澹风轻地看着窗外。
街道上如流的人群和陈剑秋的暗藏玄机的坐姿,并没有还给他这个机会。
“师兄,如果你真的想杀我,我再给你一个机会。”陈剑秋喝完了咖啡,站起了身。
“今天晚上,旧金山档桉馆,我,等你。”
随即,在李十日的注视之下,陈剑秋穿上了外套,戴上了帽子,转身离开了咖啡馆。
李十日起身准备追赶,却被身后的服务员拉住了。
“先生,你们的咖啡还没结账!”
“是他拉我进来的!”李十日指着陈剑秋离开的方向,愤怒地冲着服务员吼道。
“没钱你们喝什么咖啡?穷鬼!不付钱,我就报警!”服务员毫不示弱地和他四目相对,“真该把你们这些人都抓起来!”
李十日盯着服务员,喘着粗气。
他可以轻而易举地将眼前这个黄头发蓝眼睛的洋人当场弄死。
可是,他没有这个胆量。
他甚至连在洋人咖啡馆里逃单的胆量都没有。
李十日掏出钱,递到了服务员的手上,然后匆匆地跑出了门。
然后,他便和一个黑人,撞了一个满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