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布开克,居民区。
从昨晚上到今天清晨,这里发生了一场火灾。
起因是一个住在屋子里的德裔人睡觉前忘了灭炉子,然后炉子的火点着了窗帘,这直接导致他的房子被烧成了炭。
而旁边恰好是几栋公寓,住着一些工人和平民。
大火吞噬了周围包括这栋公寓在内的十来座建筑,让这些原本就不算富裕的人雪上加霜。
还没被烧死的人呆呆地站在街口,看着眼前的废墟。
他们现在无家可归了。
废墟边停着几辆马拉的消防水车。
几个消防队的志愿者,在废墟中穿梭,在检查有没有没被发现的暗火,他们要确保不会死灰复燃。
除了他们以外,现场还出现了一群人。
一个戴着高礼帽的绅士,正在和那些无家可归的人一个一个地交谈。
而他旁边站着的,是一名《阿尔布开克早报》的记者。
绅士摘下了自己的帽子,夹在了自己的胳膊肘里,握住了一个一脸漆黑,神色木然的白人老头的手:
“对于你们的遭遇,我真的深感遗憾。”
老头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你应该认识我,我的名字叫戴维斯,是一名共和党的阿尔布开克市议员,我希望能给你们帮助。”
绅士见老头没搭理他,开始没话找话,“额,你们现在,还有地方住吗?”
老头一听这话,又看了眼身后的废墟,连生气的劲儿都没了。
他手就这么垂在戴维斯议员的手里,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话题戛然而止,气氛更加尴尬了。
戴维斯有些无奈,求助似地看向了不远处站着的一个老头。
“真是个废物,看我干什么?”斯科特面露不悦,低声都囔道,声音小到只有身边的陈剑秋听得见。
“这就是你打算培养的下任市长?”陈剑秋突然间有点想笑。
他今天清晨刚到达阿尔布开克。
一来了解下他煤油的销售情况,二来看看从阿尔布开克到罗斯威尔的铁路修得怎么样了。
结果刚进城,就撞到了风尘仆仆,连头发都没有整理好的斯科特议员,以及被他寄予厚望的市议员戴维斯。
他们一听到发生了火灾的消息,就立马赶到了现场。
这些人是慈善家吗?不,显然不是。
这些“城市政治家”们几乎和消防队员一样密切关注着自己选区的火灾情况。
根据他们的经验,火灾是赢得选票的大好时机。
所以,每当发生火灾的时候,这些人就会像苍蝇闻见血腥味一样凑过来。
但看上去,这位名叫戴维斯的年轻市议员,不如他的前辈斯科特一样熟悉这样的操作。
斯科特有些气堵,他冲着身后不远处的一个随从挥了挥手。
随从一熘小跑跑了上来,贴到了议员的身边。
“去跟阿尔蒙斯说,让他把旅店的房间空出来,让这些人搬进去。”斯科特凑在随从的耳边,小声说道。
随从飞也似的向身后的街道里跑去。
“面包呢?水呢?”斯科特冲着他的背影喊道,“让阿尔蒙斯先弄点面包和水过来!”
不一会儿,一个商人模样的人带着一辆马车赶了过来,上面装着带着几大框的面包和几桶水。
戴维斯议员总算反应了过来,他从推车里取出面包,再用杯子舀了水,开始分发给那些受了灾的居民。
陈剑秋也跟在后面凑热闹。
走在陈剑秋前面的斯科特,从随从的手中接过面包,递给那些在废墟边等待的人。
“你在罗斯威尔被印第安人抢得很舒服吗?”他手里递着面包,嘴里冷不丁冒出一句。
陈剑秋这才意识到斯科特在跟自己说话,立马一脸苦瓜样:“来之前刚被抢了两车的货。”
斯科特当然知道,因为里面有一车货据说是给他的,
议员直起身,冲着远处一个领到面包的小孩微笑着挥了挥手,说话的语气却是不客气:
“你现在怎么跟这帮废物一个样子?就这么任由让那些印第安人抢吗?”
陈剑秋弯腰舀了一杯子水,放在一个受害者面前,说道:“那还能怎么办?那帮印第安人神出鬼没,我有什么办法。”
“我一个华人,辛苦赚点钱已经不容易了,要是再搞点武装什么的,还活不活?那些议员能放过我?”陈剑秋叹了一口气。
“你现在这样子,我很失望。”斯科特又拿起了一块面包,递给了一个脸和手上都是黑灰的女人手里。
“谢谢你!议员先生!”女人一激动,抓住了斯科特的手。
议员的手也一下子变得黑乎乎的。
斯科特面带着笑容把手抽了出来,扭头向陈剑秋使了一个眼神,示意他跟着,然后便走出了队伍。
他带着陈剑秋来到了一个街道的角落。
斯科特背过身,掏出一块手帕,开始擦手上的黑灰,一边擦,一边对陈剑秋说道:
“我和州长商量过了,回头州长会签州长令,给你一定的编制。”斯科特瞟了陈剑秋一眼,“你在罗斯威尔组织一些民兵,编入州国民警卫队。”
“州财政给拨款不?”陈剑秋殷切地问道。
“州里没钱,你自己想办法。”斯科特皱着眉头看着陈剑秋,“你怎么还不明白我的意思?”
“你们中国人,讲究和气生财,但这一点在美国,尤其是西部是不适用的!”斯科特谆谆教导道,“你没武装,你的钱就不是你的,懂吗?”
在他看来,陈剑秋能保住钱袋子,就是替斯科特自己保住钱袋子。
陈剑秋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
“还有!让你的民兵在边境线上巡逻,边境的小镇再被印第安人袭扰下去,我们的选票,就全没了!”
斯科特总算擦干净了他的手,同时把那块黑乎乎的手帕直接丢在了地上。
“民兵队长的人选我也替你选好了。”斯科特说道,“就阿比奥特吧,他做事还比较干脆!”
“可不可以换一个?”陈剑秋似乎对这个人选很不满。
“不可以!”斯科特的目光盯着陈剑秋,透着一丝凛冽。
两人再次回到了火灾现场。
面包和水已经分发得差不多了。
旅馆那边也传来了消息,房间已经腾得差不多了,可以安排把灾民们接过去了。
年轻的戴维斯市议员,已经重新戴好了他的那顶礼貌,微笑着冲着那些即将离开的灾民们挥手。
“回头叫记者写得生动一点,主要描述戴维斯给灾民们免费提供食宿的情节。”斯科特把随从叫到了一边,吩咐道,
“议员先生,我在圣菲的那家旅馆,是不是可以重新开业了?”商人阿尔蒙斯走到了斯科特的面前,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在圣菲有家旅馆,因为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被斯科特暗示圣菲警局以卫生不过关的理由给封了。
阿尔蒙斯半个字没提那些人刚才和未来的食宿费用。
“回头到圣菲的时候,来找我吧。”斯科特戴上了自己的手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