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剑秋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你欠了多少钱?”
“连利息一共一万五千美元。”马克沁颓唐地说道。
“不应该啊,就算你做生意赔得倾家荡产,你不是有那么多专利么?随便拿出来卖卖也不止这个数啊。”陈剑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爱迪生抄袭了我发明,我比他先申请,但是通过的时间,却比他要晚。”马克沁抓着自己的头发,极其郁闷地说道,“这让我的那些专利变得一文不值。”
“我已经将所有的资金,都抵押了出去,万不得已,才借的高利贷。”他说道。
“这就难怪了。”陈剑秋看着马克沁。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更何况还是一万五千美元。
“你借得谁的钱?”陈剑秋追问道。
“李维·施特劳斯,一个犹太人。”马克沁捂着脸,有些悲愤,“一个卖裤子的。”
他用手指蘸着酒,在栈桥上写出了那个犹太人的名字。
陈剑秋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
这个人,他不认识,不过这字母的拼写,他是熟悉的。
Levi S
李维斯。
还真是个卖裤子的。
“他一个卖裤子的,怎么会选择放高利贷?”陈剑秋疑惑地问道,“谁给他的胆子?”
高利贷可是不受法律保护的,在哪个州都一样,最多对于高利贷的界定不一样而已。
在西部敢放高利贷的,都是狠角色。
他一个卖牛仔裤的,哪来的勇气?
“旧金山的犹太人有不放高利贷的么?”马克沁低声说道,“有一个爱尔兰人的帮派替他们收款。”
“嗯~那就合理了。”陈剑秋把手伸向了马克沁,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这债我替你还了。”
马克沁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
“对,我。”
陈剑秋把自己的名片递给了他。
马克沁借着瓦斯灯的光,看着名片上的内容。
他一边看,一边上下打量着眼前的这位年轻人。
随后,他把名片递回给了陈剑秋,带着狐疑地问道:“你确定?那可是一万五千美金啊。”
陈剑秋很肯定地点了点头。
他回身从马鞍袋里,取出了一张太平洋铁路公司的大额债券,递到了马克沁的眼前。
虽然有所心理准备,可后者还是被债券上的金额给震惊了。
这张债券,就足够偿还他的债务了。
“你为什么要帮我还?”马克沁目光呆滞地看着陈剑秋,“你要我的专利?”
“不,我看中了你的才华!”陈剑秋目光坚定地看着眼前这个中年人,很肯定地对他说道,
“我相信你,肯定是最优秀的发明家。”
他自己都替自己说得话感到肉麻。
才华不才华他不清楚,他只知道有一种重机枪叫“马克沁”。
当然,能跟爱迪生争个你死我活的,才华方面,肯定也差不到哪去。
马克沁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他刚准备摘下自己的帽子,向眼前的这个“大善人”行礼。
然而,他的眼神僵住了。
因为正有一帮人,骑着马,沿着海边的道路,向着他们的方向疾驰而来。
“老大,他在那!”一个人指着栈桥上的陈剑秋和马克沁,对为首的一个人说道。
可怜的中年人下意识地扭头想要跑,却被陈剑秋给拉住了。
而骑马的那帮人,也很快到达了两人的面前。
一群人下来马,“冬冬冬”地跑上了栈桥,从两个方向围了过来。
他们把马克沁和陈剑秋二人,堵在了栈桥的中间。
这些人穿着背带裤,叼着廉价的卷烟,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先生,你怎么跑到这来了?你是在找那些意大利人庇护你吗?”为首的那个爱尔兰人走了上来,他戴着一个高帽子,穿着背带裤,看上去有点滑稽。
马克沁沉默不言,他总不能说自己是来自杀的吧。
“你的债,该还了。”爱尔兰人不知道是感冒了还是什么原因,嗓音跟一个破风箱一样,时不时破音。
陈剑秋盯着他那顶滑稽的高帽子,差点没忍住笑。
他咳嗽了一声,才把笑给憋了回去。
这引起了高帽子的不满。
陈剑秋原本站在里面,光线昏暗,高帽子看不清陈剑秋的脸。
“你是谁?”高帽子问道。
陈剑秋上前一步,站到了马克沁的身前。
高帽子这才看清,是一个黄皮肤的华人,脸上的表情变得不屑和憎恨:“原来是个中国老(作者注:十九世纪末对于华人的一种蔑称)。这里有你什么事?”
陈剑秋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
他倒是不想惹太多的是非出来,毕竟,昨晚事情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马克沁先生的债务,我愿意替他偿还。”他说道。
“偿还?哈哈哈!你们听见了吗?这个中国老说要替他偿还!”高帽子大笑了起来,仿佛听见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笑的事情。
他转过头,恶狠狠地看着陈剑秋:“你知道他欠了多少钱吗?”
“我知道。”陈剑秋把那张债券,放到了高帽子的面前。
高帽子伸出手想抓过来,却抓了个空。
他只得眯起眼睛,借着灯光,看着这张债券。
陈剑秋以为这货会带他们去见债主,谁知,高帽子向着地方吐了一口吐沫:
“什么破玩意儿?”
陈剑秋高估了高帽子。
他既不识字,也不认识债券。
“兄弟们,把这个捣乱的中国老给我揍一顿!”高帽子早已经摁不住自己的脾气。
他早就看陈剑秋不爽了,正好,揍给旁边的那个中年人看下,等会儿不愁他不吐钱。
于是他第一个冲了上来。
陈剑秋身形微侧,一脚踢中了高帽子的裆部。
高帽子感觉到一种灵魂撕裂的剧痛,这疼痛差点让他昏死过去。
高帽子向前倒去。
可陈剑秋并没有让他就这么倒下,他揪住了爱尔兰人的衣服,顺势往旁边一送。
爱尔兰人连人带帽子一齐摔出了围栏,“扑通”一声掉进了海里。
既然不让还钱,那这钱,就不还了。
恰巧这时,一道浪打了过来,正处于晕眩状态的爱尔兰人连呼救声都没有,就被卷走了。
旁边的五六个爱尔兰人看见自己的老大被扔进了海里,愣住了。
但他们很快反应过来。
有两个带枪的人,拔出了自己的枪,而其他三个人,则直接一起冲了过来。
陈剑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招,给他三人的腮帮子上面,一人来上了一脚。
两个人被击晕,掉入海中,十有八九活不了。
而另一个在倒下的时候,被陈剑秋另一脚踢向了他正在射击的同伴。
同伴的一枪直接击中了他的心口,当场毙命。
尸体撞在了同伴的身上,把后者撞倒在地。
既然开枪了,那就不遮着掩着了,反正昨晚闹得够大,也不差今天这几枪了。
陈剑秋拔出了自己的左轮,对着剩下两人一人一枪。
前来讨债的爱尔兰人,全军覆没。
陈剑秋把岸上的三具尸体,统统地踢进了海里。
栈桥这边传来的枪声,并没有对码头上的餐馆和酒馆造成太大的影响。
最多就是有几个意大利人向这边看了几眼。
对于这种事情,他们再习惯不过了,如果说哪天晚上没有枪声,他们还真不一定睡得好觉。
马克沁蹲在了一边。
和一般人不一样的是。
他没有慌乱,也没有紧张,却像是有什么血脉性的东西被激活了,只是平静地看着现场。
“马克沁先生,没有让你感到不舒服吧?”陈剑秋有点好奇这位发明家现在的状态。
“不知道,虽然我是第一次见杀人,可看这些人,就好像一个个布袋子一样。”马克沁深吸了一口气。
不愧是发明了马克沁重机枪的人。
“那跟我走吧,先生。”陈剑秋对发明家说道,“要不然的话,警察来了,说不太清楚。”
“我会让你的才华,震惊整个世界的,到时候,我们会有数不清的钱。”陈剑秋向马克沁伸出了手。
发明家想了一下,还是握住了陈剑秋的手。
旧金山的警方很快就会查到,这些人死前最后做的一件事,是向自己要债。
让他下定决心的,是陈剑秋最后说得一句话:
“我会让你亲手把失去的东西拿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