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于蒙古大兵的军威和对索额图权势的恐惧,衍圣公孔毓圻不得不打开了孔家的府库。
经查曲阜城中,孔家一共有三十三处仓库,在册存银有五百三十四万余两、金十八万三千余两、米面三十七三千万石、硝石六万一千斤、镔铁八万六千斤、铜锭四万二千斤、盐三万八千斤。
此外还有熟练炼铁和炼铜的工匠有三千三百余人,船匠三百三十人,木匠、制衣工,郎中以及懂的制作火器的匠人亦各有数百人,另有骡马四千二百余匹,耕牛六百余头,其余物资不计其数。
得知孔家有这么多钱粮后,马仲兴也是暗暗啧舌,他虽然对孔府的富庶有心理准备,但却没想到孔家居然积累了这么多钱粮,要是算上各地的不动产,这简直可以说是富可敌国了。
惊骇归惊骇,马仲兴可没忘记自己的职责,更不想煮熟的鸭子因为自己的失误弄丢了,故尔在简单看过孔府的帐册后,便兴奋地对随他一起进城的苏日纳和克棱二人说道:“装船,全部装船,把孔家的家丁都发动起来,让他们帮咱们装卸物资,明天本将就要返程。”
满清朝廷的名头对孔家的家丁还是很管用的,没人敢反抗,就连孔家的家丁林庙司的士兵在接到苏日纳的军令后,也都唯唯诺诺地表示服从朝廷的军令。
孔府的物资虽然多,但有了孔家家丁和林庙兵协助,再加上还有四千余头牲畜运输,这物资装运起来还是比较迅捷的,至第二日午时左右,所有的钱粮物资全部装船完毕,马仲兴也不在耽搁,遂令各船拔锚起航,至于衍圣公孔毓圻一家自然也是由施琅看押着随船同行。
望着一艘艘堆满了金银粮食的平底沙船从身边经过,孔毓圻的心都在滴血,他知道这钱粮一旦进了京师,就不再属于他孔家。
可是自个儿现在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为了孔府一家老小的安危,他唯一能做的就只能是忍了。
“蛮夷就是蛮夷,即便是穿着尊孔重孟的外衣,内心还是只知道掳掠的强盗,本公若是能脱难,定要报此破家之仇。”
站在船头上,望着运河上滚滚的波涛,孔毓圻第一次生出了复仇雪耻的念头。
当然,这话他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那个斩杀了陈廷敬的蒙古鞑子正在不远处盯着自己呢。
马仲兴返程的航道依然是走运河一路向北,至济南泺口渡口,转入大清河,然后顺河向东,至登沙河入海。
正所谓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孔毓圻没想到蒙古兵的报应居然会来的如此之快,就在船队抵达泺口附近时,从大清河方向又驶来一支船队,最令他惊奇的是,这支船队在抵达泺口后,居然打起了大明的日月旗,然后朝蒙古兵的船队直冲过来。
做戏做全套,为了坐实清廷掳掠孔府的事实,马仲兴在船队驶入登沙河时就做了安排,留在泺口附近船队的任务就是为了接应突袭孔府的人马,如此一来,不管事情成与不成,楚军水师的退路都能得到保全。
现在孔府的钱粮物资既然到手了,那第二场戏也该到了上演的时候了。
“不好,是大明兵,快撤,快给老子撤!”
在孔毓圻惊诧的目光中,原本耀武扬威的蒙古兵还没等大明兵杀到,就彻底乱了套,有的连忙地升起风帆,想着摆脱明军船队,有的干脆往船头一跪,坐等大明兵上前拿人。
看押自己的那个蒙古鞑子也不复此前斩杀陈廷敬得凶残,吓得把手中的刀往甲板上一扔,也跟着船上的清军跪倒于地。
装满了钱粮的船只如何跑的过轻兵而来的大明水师,仅仅一刻钟不到,就被明军船队追上,许是害怕大明兵军威,那些想逃的蒙古兵亦不敢反抗,在明军水师抵进他们船只的时候,全都争先恐后地跪在了明军面前。
“快救我,我是孔毓圻,是衍圣公……!”
见明军不费吹灰之力就迫降了闯入曲阜拿人的蒙古兵,孔毓圻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喜悦,他相信由汉人组成的大明朝廷断不会像满洲鞑子那样不顾礼义廉耻,撕毁当年顺治皇帝的承诺,不光要治自己通贼之罪,还要抢光自己的钱粮。
“衍圣公?您怎么在这,快把船靠过去,靠过去。”
留守泺口船队的指挥官正是长江水师旅旅帅潘学忠,不过他现在已经不是长江水师旅旅帅了,而是辽东水师提督。
这个任命是潘学忠求了马仲英好几次才求来的,自鄱阳湖战事结束后,清长江水师覆灭,清军仓皇北返,长江上再有大战的可能性暂时几乎为零,故尔他才极力向马仲英请命随军北上,甚至言之凿凿地表示他是海上的英雄,岂能困顿于长江之上。
马仲英也认为不能把这样一个擅长水战的宿将留在内地,遂从潘学忠所请,加其辽东提督,替楚军攻略朝鲜,并监视倭国。
在看到孔毓圻在船头大喊大叫的时候,潘学忠彻底乐了,这衍圣公是不是傻,被楚王殿下卖了还要念他的好,不过马仲兴给他的任务就是“救出”孔毓圻,因此在听到孔毓圻的呼喝声后,就驾着船驶了过来。
“圣公,您怎地在此?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轻而易举地登上孔毓圻的座船后,潘学忠都没顾得收拢船上的降兵,就学着文人的样子,给孔毓圻行了一礼。
“天可怜见,老夫没想到有朝一日能看到故国衣冠,老夫这一身没白活啊,没白活啊!”
仿佛遇到救星一样,孔毓圻哪里肯受潘学忠的礼,抢步上前,一把扶住作势欲拜的潘学忠,哽咽地说道:“本公之所以到此,实在是一言难尽啊,本公恨啊,要不是先祖当年贪生怕死,率众投奴,哪里会有今日之祸啊……!”
孔毓圻感慨了一阵后,突然转头看向仍然跪在地上的施琅,恶狠狠地说道:“就是这狗鞑子,是他抄了本公的府邸和曲阜县城,又以本公府中有崇祯先皇灵位为由,将本公全家三百七十八口,尽数押送京师,要治本公通明之罪。”
尽管知道迫害自己的是索额图等人,但索额图远在京师,一时半会肯定是报不了仇的,是以孔毓圻把仇恨的目光投向了施琅,想着大明兵能替他先收点利息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