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打仗打的就是财力和物力,当年的松锦大战,明军战败的原因就是钱粮不足,崇祯帝不得不催促洪承畴进兵,中原战事,孙传庭失利的原因也是因为朝廷没有钱粮,急于求战的明军只得长途奔袭,最终被李自成击败。
如今,马仲英亦是因为没有足够的钱粮,故尔才暂时停止了对伪清的攻势,而清廷亦由于连续近十四年的长期战事,消耗尽了府库中的存银。
布木步泰自然知道户部的账上已经没银子了,是以才把这烫手山芋交给了索额图,想着这个当朝第一重臣,能拿出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案来,尽快筹集到足够的钱粮以支撑对明军和西北叛军的战事。
索额图现在很郁闷,自康熙十三年,吴三桂起事后,大清就一直在打仗,此前,因是有江南的财赋可以调用,甚至用强力手段从士绅手中搞钱,这才勉强维持。
自去年八月江南丢了,户部今年的收入减少了七成,至今拢共才收入六百多万两钱粮,这点银子维持朝廷的运转和旗人的铁杆庄稼都不够,他又不是财神菩萨,总不能变银子吧。
布木步泰没有理会索额图的推脱之言,而是继续开口问道:“王爱卿,训练新兵要多少银子?前线战事还要花费几何?”
听了佟国维的话,王复汉心中顿时打了一个激灵,他之所以选择倒向佟国维和索额图二人,为了不就是布木步泰这句话吗?当下躬身说道:“太皇太后,奴才仔细算过了,以训练五万兵马计算,一年就要花费一百万两白银和一百万石粮食,这还不算肉食,不过如今王辅臣反乱,五万兵马肯定不足以朝廷调用,起码要加一倍,那就是一年四百万两的钱粮,再加上大军出征后的损耗和赏赐,恐怕还要再加两百万两,也就是六百万两。”
“一年六百万两?”
听了王复汉的话,布木步泰心中就是一突,朝廷大半年的税赋拢共才才六百万两,这要是都给了王佳秀清,这朝廷岂不是要停止运转了?
过了好一会,才顾谓索额图再说道:“哀家不管,这银子还得索额图你来筹,若是没有银子,将士们哪有心思打仗,真要是让伪明军和西北叛军打过来,哀家和你们都落不到好。”
布木步泰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索额图只得拿出了考虑了很久的方案,他道:“太皇太后,奴才听汉人有句话,说漕粮一断,京师必乱,如今江南沦陷,朝廷岁入锐减,要想筹集到钱粮,那唯一的办法就是加赋。”
“不能加!再加赋,百姓们就没饭吃了!”
见索额图要加税,佟国维连忙出言阻止,身为大清权力顶峰的辅国重臣,他自然知道如今的税赋有多重。
清军入关后,税收制度上继续沿用明朝的一条鞭法制度,而且还细化到具体的税收方式上,包括田税、丁税、工商税等等。
田税虽然源于夏朝,但是在清军入关后,这种征税的方式上已经发生了巨变,它不收田地间产生的粮食,而是直接征收银两,换算原则为每石粮食对应的价值。而且清廷还将土地的地质分为了上中下三等,征收的比例也是由高到低。
丁税即人头税,由于连年的战事,清廷的丁税较重,这几年每年还不断增加,河南和山东有些地方甚至到了每人八九两的程度,百姓根本承担不起,缴税之后,更是难以维持自己的生活。
信郡王鄂扎不屑地道:“他们有没有饭吃关咱什么事,一群汉人尼堪罢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的王爷啊!”
佟国维被鄂扎的话弄的哭笑不得,长叹了一口气后,才对鄂扎解释道:“不错,汉人尼堪饿死了是不关咱们的事,可没饭吃,他们是会造反的呀,前明崇祯朝,李自成和张献忠旧事,信郡王难道没听说过吗,若是没有马逆王贼,加赋就加赋了,可现在马逆在江南虎视眈眈,王贼也围了西安,在这个节骨眼上加赋,不是把人逼到他们那边去了吗?”
“这……?”
鄂扎无言以对,明末赫赫有名的李自成和张献忠他当然听过,他也知道就是因为崇祯加征三饷,才令李自成和张献忠越打越强,最终被农民军攻入京师,这才给了大清可趁之机,最终定鼎中原。
索额图却道:“佟大人此言差矣,八旗兵的战斗力,诸位和本官都是心知肚明,绿营兵又是哪边风高哪边倒的角色,太皇太后不是说了吗,没钱就不能养兵,没兵就不能维持咱们的统治,要不,先苦一苦百姓,等咱们剿除了伪明军和西北叛军,再免了他们的钱粮。”
“索额图,加赋的话,你能征多少钱粮。”
事有轻重缓急,根据前线传来的消息,明军已经攻取武昌,彻底控制住了长江防线,而且马逆还在安庆组建了淮扬剿虏衙门,专司北伐事宜,也就是伪明军随时都有可能北上,这个时候,布木步泰已经顾不得因为加赋可能会引起的民变了,她只想把眼面前的麻烦先解决掉。
索额图是议政大臣,又是康熙的心腹重臣,清廷的钱粮赋税,他是了然于胸,斟酌了一下道:“太皇太后,江南未丢前,我朝每年的税收约两千五百万两,江南的赋税和两淮的盐税就占了一大半,其余山东、河南、山西等省每年也就一百多万两银子,若是再加的话,奴才以为每年可增税三百万两。”
“这也不够呀!”
布木步泰狠狠瞪了还在默默计算的索额图一眼,王佳秀清刚才说的明明白白,每年起码要筹集六百万的钱粮,你说了半天,才说能凑三百万两,这点钱粮能顶什么事?
索额的苦笑道:“回太皇太后的话,奴才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佟国维思量来,思量去,又抬眼看了乾清宫内的一众满洲王公大臣们一眼,咬牙进言道:“太皇太后,让百姓加赋,还不如让诸位王公捐纳,诸位王公大臣和大清唇齿相依,休戚与共,保大清,就是保自己,奴才认为他们定然不会坐视不理的。”
“啊……!”
索额图、鄂扎、福全、常宁以及乾清宫内的所有满洲贵族,谁也没想到佟国维会拿出这样一个馊主意,居然让他们掏钱给朝廷,这算什么事,咱们为朝廷劳心劳力也就算了,还要咱们出钱给朝廷训练新兵,这不是让咱们当冤大头吗?
“这才是谋国之言,要不等散朝后,诸位就议一议,每家都出点钱,先替朝廷渡过眼前的难关,等剿除了马逆、王贼,朝廷一定会把这银子如数奉还。”
布木步泰则是眼前一亮,佟国维的话没说错呀,朝廷没钱,可满洲王公大臣手里有钱啊,满洲入关以来,谁不是抢的盆满钵满,只要他们口袋里稍微漏一点出来,这训练新兵和支撑战事的银子不就有了吗?
“奴才等谨遵懿旨!”
恨恨地瞪了佟国维一眼后,索额图、鄂扎、福全和常宁等人才跪地山呼起来,布木步泰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若是不出点血,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可一想到要把自家藏的银子拱手送给朝廷,他们却又不甘心。
散朝后,适才还刀兵相向的福全、常宁、巴布哈、鄂扎、杰书和索额图等人就聚集到了内大臣办公的值房内,没办法,哪怕是撕破了脸皮,但为了自家藏的银子,他们觉得刚才的事都不算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