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西城,楚军攻势如潮,仗着有霹雷弹和火枪兵掩护,赵登龙所部的闽浙绿营率先行动,在一阵阵苍凉的牛角号声中,闽浙兵很快就越过了被沙袋和八旗丁口填满的护城河。
缩在城头垛口后面的清安亲王岳乐在发现楚军发动总攻后,也紧急传令,让城上的守军无论如何也要阻止楚军登城。
可此时的城头上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守城的清军别说分辨东南西北了,就是连睁开眼睛都不可能,只得闭着眼睛将滚木擂石沿着垛口往城墙下推,指望着能以此压制蜂拥而上的楚军。
等到石灰雾散去后,楚军的云梯早已搭挂到城墙上了,甚至有士兵已然爬上了城头。
发现有楚军上城后,城上的清军更慌了,最先逃跑的却不是绿营兵,而是岳乐所属的正蓝旗满洲大兵。
满洲八旗带头逃跑,池州兵和寿春兵自然也没心思抵抗,索性也跟着满洲兵跑,他们这一跑,太平西城的城防顿时失控,只一瞬间就有三四百闽浙兵爬上了城头,不过闽浙兵并没有四面出击,而是分守他们上城区段的两侧,想迎接更多的同伴上城。
见满洲兵未战先溃,岳乐和图海暴怒不已,亲自提刀上前,立斩十余个跑的最快的八旗兵,然后怒喝道:“诸将随本王杀贼,有敢于溃逃者尽杀之。”
摄于岳乐平日的积威,刚才还在疯狂后退的清军捡起身边散乱的刀枪开始重新整队,然后一个个提刀上前,和已经摆好了防御阵型的闽浙兵绞杀在一起,不过他们依旧脸色苍白。
张朝礼倒是忠心,他发现楚军上城后,第一时间就带着亲兵跑向了距离他最近的太平北城,想要把北城的驻军调到西城以阻挡楚军的登城部队。
北城值守的池州千总朱贵习惯性地想要接令行事,熟料一旁的王世祖却勐然抽刀,捅了张朝礼一个透心凉,然后高呼道:“大明兵破城在即,想活命的就跟老子拿了岳乐向楚王殿下请功。”
王世祖一发动,朱贵和他们的亲兵也立马上前,将张朝礼带来的亲兵围了个水泄不通。
“王世祖,你敢临阵投敌,枉本将一直把你当心腹,你对得起本将的栽培吗?”
随张朝礼同来的池州副将胡守义又惊又怒,他没想到王世祖这个二五仔居然临阵反水。
王世祖到底还顾念胡守义提拔他当千总的情分,没对他下手,而是苦劝道:“胡大人,大明兵刚才可是说了,您的兄长胡守忠已经举安庆向楚王殿下输诚,而且还替大明兵诈开了湖口,你也不想想,大明兵为啥回来攻打太平,还不是清廷大军被大明包了饺子,兄弟们举兵起事,这可是在救您,而不是害您。”
“你们的意思是拿了直接去拿住岳乐,向大明请功?”
胡茂祯当年给两个儿子分别起忠和义为名字,为的就是要告戒他们要对大清有效忠之心,但他却想差了,自己都不能效忠大明,儿子们又如何会效忠大清,在王世祖的蛊惑下,胡守义怦然心动。
王世祖再劝道:“大人,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如今太平城破在即,难道您想给岳乐还有图海他们陪葬吗?贵兄胡守忠能对伪清反戈一击,您为什么不能?”
也就是短短半柱香的时间,又有七八百闽浙兵涌上城头,而且他们控制的区域也越来越大,更多的闽浙兵正在毫无顾忌地往太平城头攀爬。
听着城头明军一浪高过一浪的呼喊声,望着王世祖手中犹自滴血的长刀,胡守义的心理防线终于崩塌,索性把心一横,提起长刀带着把他逼反的池州兵向正和楚军交织在一起的清军。
胡守义的反水使得城墙上的清军更是慌乱不堪,有的直接扔掉手中的武器抱着头就跪在刚冲上来的楚军面前大喊:“降了。”有的则拼命地往城楼下跑去,更多的却是主动加入了反正的队伍,因为他们本来就是池州绿营。
没有了有效的抵抗,楚军更是势如潮水般往城头上涌,成片成片的绿营兵在楚军的刀矛前扔掉了手中的武器。
赵登龙和李汉明带着亲兵杀上城头时,城楼上的楚军已经不下两千人,他也不管那些跪倒在他们面前的绿营兵,而是带着亲兵直扑岳乐将旗所在方向。
见无数的楚军朝自己所在的方向逼来,王府戈什哈统领塔那喀急的大声嘶吼起来:“主子快走,奴才去挡住该死的长毛贼寇。”
岳乐却没有理他,而是痴痴地望着正疯狂往城头攀爬的楚军官兵和不断提刀突进的池州叛军,他知道太平已经无法守住,更知道自己的末日即将来临,此时此刻他能想到的就是死。
自古艰难唯一死,但在岳乐看来却死却是一种解脱,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把自己从长毛贼寇带给他的阴霾中解脱出去。
“父王……!”
岳乐想死,他儿子塞愣额却不想,可是他却无路可走,因为就在刚才,北城方向也传来了无数楚军士兵的欢呼,事情很明显,背反了大清的池州兵开了太平北门,放大明兵进城了。
“事已至此,我儿就不要再说了,你是我岳乐的儿子,别人能投贼,你却投不得,记住了,别给你父王丢人。”
岳乐显然知道塞愣额想要说什么,但却制止了他,因为现在逃跑根本就是徒劳,反而会被明军看不起,还不如杀身成仁,这样也能免受汉人的凌辱。
“赵兄你带人拦住这伙敢于抵抗的八旗兵,其余的人随本将去拿下岳乐。”
李汉明轻蔑地看了一看从城门楼子里冲出来的八旗兵,他可不相信虚弱不堪的八旗兵会是闽浙兵的对手。
赵登龙应声领命,他知道李汉明这是想得擒获岳乐的首功,不过他也不在乎,更不想去面对岳乐和塞愣额,毕竟他是大清叛臣,见了面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何况这次迎战清军,他老爹赵国祚立的功已经足够大,他也不在乎这点功劳。
塔那喀虽然英勇,但在这举城尽溃的局面下,他的反抗只不过是徒劳,面对人多势众的闽浙兵,他重新组建的王府戈什哈仅仅支撑了两柱香的时间,就被蜂拥而上的闽浙兵砍成了肉酱,塔那喀也没有幸免,在他倒下的那刻,他还想回头去看他的主子,可他却没有力气回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