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向福建方面派出八百里加急诏书的同时,南都方面又向广东和陕西派出了信使。
发往广东的奏报,是马仲英是亲自草拟的,其目的很明确,就是请监国永王殿下尽快移跸南都,好早日祭拜孝陵,重建大明国祚,发往陕西的则是大明监国殿下授封王辅臣为平国公,招讨大将军,总督陕西、甘肃,两省军务的圣旨。
南都作为大明留都,如今既然光复,为收拾江南民心以及天下人望,监国行在理所当然地要迁到南都,若是永王还滞留广州,那新立的大明朝廷依然会被天下百姓视若一个没有进取心的割据政权,这显然不符合马仲英奉明朝旗号,恢复汉人江山的政治理念。
至于封赏王辅臣,则是马仲英的阳谋,历史上王辅臣是在三藩起义被清廷扑灭、东番郑氏举众投降伪清后,于今年年底在平凉畏罪自杀的,这说明王辅臣清楚地知道康麻子断不会容他苟全性命,如今历史已经改变,大明兵在三楚和闽浙节节胜利,甚至光复了明朝的留都南京,马仲英有理由相信,王辅臣在见识了康麻子处置耿精忠和尚之信的手段后,一定会作出正确的选择。
招抚郑克塽的圣旨是由原明郑集团礼武镇总兵王进亲自送到东番的,作为郑氏的忠臣,王进也认为在明郑水师主力近乎全军覆没的前提下,这样的招抚条件已经足够优厚。
整个招抚圣旨明确表示大明朝廷不会追究现任延平王郑克塽弑兄夺位的罪过,并可承袭国姓爷朱成功闽亲王的爵位只要肯交出手中的军马,而冯锡范和刘国轩这两个杀害郑克臧的元凶依然按原先监国正位时所授的官职为官,其余各级将左亦可原职留用。
在收到金光祖草拟的监国圣旨后,郑氏集团的大小官将集体陷入了沉默,他们因为退守东番,到现在都没有收到福建清军水师被楚军吞并的消息,他们更没有想到楚军的攻势居然会如此迅捷,短短半年时间就攻占了三楚大部分区域,饮马长江,而且还收复了闽浙和他们心心念念的南京城。
只不过这道圣旨在冯锡范等参与弑杀郑克臧的人看来,却不啻于洪水勐兽,虽然监国圣旨言明了他能在大明朝廷内担任内阁辅臣,参与机要,但他却清楚地知道失去兵权的后果,毕竟谁也不能保证马仲英会不会秋后算账?
郑克塽同样气愤,他也不想就这样失去东番的掌控权,从此沦为马仲英豢养在南京的金丝雀。
诚然,监国诏书说的不错,东番郑氏在澎湖海战后已经是山穷水尽了,可是再落魄,他郑克塽现在依然是东番的主人,就这么向楚军缴械投降,他不甘心,他不甘心将父祖辛辛苦苦打下的家业就这样拱手送人。
恨恨地将监国诏书扔到了桉几上后,郑克塽把目光看向了被他封为忠诚伯,东宁总制的冯锡范,指望着这个助他登上延平王宝座的岳父大人能给他一个解决当前困局的方案。
“藩主,士可杀不可辱,我东番军民誓死不降,实在不行,我等就转攻吕宋。”提督左军总制黄良骥态度依旧的强硬,他主张誓死保卫东番,绝不放下武器投降,在他看来东番一直是天下抗清武装的领袖,若委屈人下,实在有损郑氏的威严。
可是一向和黄良骥意交好的的洪邦柱和郑德潇等人这一次却没有支持他。郑克塽的叔叔将郑明和郑亮等人也一声不吭,只定定地看着桉几上的招抚圣旨。
“据王进所说这圣旨乃是从南都发来,可是监国殿下一直就在广州,诸位难道没看出来吗,马仲英这是矫诏,是乱命,我黄良骥生是延平藩的臣子,死是郑家的鬼,绝不会为了性命向马仲英乞命的。”
黄良骥十分不满的看着一众不吭声的将领,最后目光落在了冯锡范脸上:“忠诚伯,你是总制,藩主平日对你言听计从,你说,咱们是不是可以打下吕宋,再定郑家基业?”
冯锡范苦笑一声道:“我能说什么,此一时,彼一时,咱们以前能和马仲英对话,是因为咱们手中有远超楚军的水师,如今咱们水师主力尽数折在澎湖,而楚军又吞并了清福建水师,此消彼长之下,我郑家在大明朝廷还有话语权吗?”
黄良骥愤愤不平地说道:“咱们还有兵,还有船,还有二十万百姓,难不成真要放弃,投降马仲英不成?”
一旁的刘国轩叹了一声,没有说话,他是无话可说,东番水师主力就是在他手上葬送的,可他却没想到楚军会趁东番水师和清军水师决战的机会,偷袭铜山,进而鲸吞了整个福建,大错已经铸成,明郑集团已经失去了和楚军争夺大明朝廷话语权的能力。
右军都督林亮却开口道:“黄都督,就算我们真奉诏,也不是投降楚军,而是归朝廷节制,我等本就是明军,奉监国号令,这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
“听林都督的意思,莫非是准备归降朝廷了?只是这朝廷到底是姓朱还是姓马?忠诚伯可别忘了您这个伯爵是怎么来的?”
黄良骥冷笑连连,说道朝廷的时候还特意加重了语气,他对诸将懦弱的表现很是不满,他只知道食君之禄,但君之忧,他实在不愿意看到郑家几代人创下的基业就这样毁于一旦,所以在讥讽了林亮一句后,就是把目光看向了冯锡范。
“倘若水师还在,咱们自然不惧怕楚军水师,现在,咱们凭什么和他们分庭抗礼,况且马仲英手握大义,又是咱们郑家的女婿,想来他也不会亏待咱们。”
林亮的话令右军先锋董腾和中军游击蔡添均是精神一振,二人异口同声地说道:“自故藩主于永历三十二年退守东番后,岛上人心思变,百姓莫不东望故土,这两年已有数万军民潜逃福建,如今大明恢复东南半壁,我等回返,乃是顺天应人之举,又何必远渡重洋,去吕宋蛮荒之地,还请藩主三思。”
“汝等所言确实有理,只是藩主的陵寝皆在东番,若楚国公同意我等奉藩主保留兵马留居东番,承祀祖先,延平王自当奉诏,若是楚国公不允,可再议之。”
其实诸将的请求已经说动了冯锡范,但黄良骥的话却令他有些害怕,他怕一旦归降朝廷,马仲英会食言而肥。